符道没落，这世间已经数千年没有出过大化境以上的符修了，她就赌顾长庚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符道大成。
顾长庚大概本来也没想到还能有她这个意外收获，他在虎妖族和沙洲国投放瘟疫，主要应该还是为了引白灼上钩，顺便再次试探她的底牌。
本来她也没有打算这么快就和顾长庚见个分晓，她已经明明白白地将顾长庚的图谋说与白灼了，虎妖族的瘟疫她也尽心处理了，她自认仁至义尽，应当问心无愧了，不打算再插手这件事。
白灼的结局会如何，她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在乎。
可能还是有点高估自己了。
白灼和他的父亲实在是很像，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一双眼睛就能让人感觉到清风朗月一般的诚挚无暇。
东无笙一边慢慢地往下挖，一边回想着顾长庚人皮面具后的那张脸。
她也看见了那张脸，她可以保证，那绝对不是顾长庚本来的样子，白凤年也真真切切地死在六百年前的那场灾难中了，就死在她眼前。
为了控制白灼这个自己踏踏实实修炼至化境巅峰的好胚胎，顾长庚想必也是做了一番大准备。
只是还没有全部用出来，就让她打断了。
挖了没一会儿，东无笙伏在雪地上不动了。
不知是失血过多还是什么原因，东无笙感觉神血修复她身体的速度越来越慢了。
原来这具身体也还是有极限的吗？
东无笙有些自嘲地这样想道。
东无笙本想稍微休息一下再继续，结果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冰原的阳光照在身上，带来一点稀薄的温度。
东无笙稍微振作了一点精神，加快了挖掘的速度。
阳光的照射让雪微微融化，雪开始结冰，变得不那么松软了，东无笙一铲子挖下去，咯拉咯拉地响。
感觉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东无笙便不再休息，不眠不休挖了两天，雪下终于露出白灼的半个肩膀。
她没力气带着一个大男人走出冰原，她将白灼身上的雪全部扫开，伸手轻轻拍打白灼的脸，伏在他耳边尽力呼喊他的名字，试图将他唤醒。
就这样直到精疲力竭，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俯身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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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灼昏昏沉沉中醒过一次，感觉到有人在耳边呼唤他，他努力想要睁开眼，可是眼皮像是长在一起，不听他的使唤。
他于是就满脑子漫无目的地想些别的，不让自己重新昏沉下去。
小时候起不来床他就是这么做的。
好一会儿他才终于睁开沉重的眼皮。
一睁眼，映入眼帘的就是东无笙沉睡的脸，一侧的眼窝还塌陷着，再加上她本来就不甚健康的肤色，看起来其实有点可怖。
白灼抬起手，将她揽进怀里，冷得像抱了个大冰坨子。
或许是晋神的过程还没结束，白灼此时仍然觉得从东无笙身上散发出来的血腥气里带着一种奇异的香甜。
不过这回白灼只是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很快又陷入沉睡。
金龙的巨龙仍然盘旋在冰原的上空，飞舞吟啸，直到五天后，雪层下支持符阵的神血彻底耗尽，那依托着法术构架重现于这片极寒天空的远古生物才化作金色的光点，消散于天际。
到此时，一直潜伏在冰原各处的人影才现身，最先来到坍塌的雪山附近的，是阿明和他的属下。
“把人带走。”
阿明指着雪地里相拥的两人，吩咐道。
“明哥，这个女的也要带走吗？”
有下属问道。
“一并带走吧，白灼晋神还没完成，可能还需要她的血。”
阿明低头，视线漠然地扫过东无笙的脸，回答道。
“这可不行。”
黑发的青年不知何时出现在众人中央，一双深色的眼眸在冰原稀薄的阳光下微微透着些紫，“这女孩我要带走。”
下属们看着这个忽然出现的陌生男子，都面面相觑，等待着阿明的指示。
“阁下是？”
阿明将目光投向那个男人。
黑发青年将东无笙从白灼身上拽起来，抱在怀里，听到阿明的问话，偏头望向阿明，嘴角浮起一丝浅笑，“名字的话，叫我海南华就好了。”
随着那一丝笑容的出现，青年的那张脸蓦然呈现一种妖异惑人的美感，“那，人我就带走了。”
青年话音刚落，整个人化作紫色的烟气散去，连同他怀里的东无笙，一并消失在原地。
下属们面露惊异的神色，阿明则站在原地，看着青年消失的位置眯了眯眼睛。
海南华……
这个名字倒是不陌生，南风商行的创建者，也算是富甲天下的商业巨头。
不过，南风商行的那个海南华可不长这个样子啊。
而且，他刚刚离开的时候，自己没有感觉到任何的法术气息，如果他没有使用任何的传送法术，那他……
阿明沉吟了片刻，只想到一种可能——他直接遁走虚空。
要知道他们为造神计划筹谋策划了将近八百年，就是为了创造能够影响时空的神。
如果有人不需要成神就可以掌控时空……
或者，早有神隐藏在人间……
有下属看着被带走的白灼，询问愣神的阿明，“明哥，这人带回去以后我们怎么处理？”
阿明回过神来，自始至终面上的神情都没什么波动，“以后他就是新的修士联盟盟主，知道怎么做了吗？”
问话的下属愣在原地，“那……那顾盟主？”
阿明的目光淡淡地撇过去，下属识趣地住嘴走开。
等到下属全部离开，阿明散出神识探入脚下的雪层，视线落在某个位置上，他慢慢走过去，跪在雪层上，没有用任何工具，就用自己的双手开始挖掘。
冰原稀薄的日光落在他高挺的鼻梁曲线上，他的神情如朝圣般虔诚。
即便同样不使用工具，他的动作也比东无笙迅捷许多，他一个人跪在冰层上，从白天挖到黑夜，终于在浓稠的夜色里挖到了他想找的人。
看到那具熟悉的身躯顶着一张陌生的脸，阿明眼尖地看见了冻在旁边冰层里的人皮面具，他将人皮面具也一并挖出来，重新贴在顾长庚的脸上。
做完这一切，阿明展开一个纯白的法阵，顾长庚已经冰冷的尸体在这法阵中迅速缩小，最后化成一颗玫瑰色的石头。
阿明捡起那颗玫瑰色的石头，小心地收好，站起来，往离开冰原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