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算是曾经差点被丢下的人了,看见白猫雪色的毛发在月光下闪着细碎的光点,斑几乎是一瞬间茅塞顿开,当即就想明白了眼下是怎么一回事。
当他从床上爬起来,小白猫已经从窗户跳了下去,身影转瞬就在视野里消失不见。
斑踩着椅子爬上窗户,就看见那道白色的影子在竖直的墙面上几次轻点,最后轻巧地落在地上。
在那道白影的前方,还站着一道他很熟悉的身影。
“姐……”
斑趴在窗框上,大半个身子探出窗外,此时望着底下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那道身影,不自觉地低喃了一声。
他的声音微不可闻,带着沮丧和不解。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东无笙为了甩开他要做到这种地步。
然而,隔着一整段寒凉昏蒙的夜色,东无笙好像听见了他的声音,抬头看向他。
“回屋去,我有点事情出去一下。”
斑就听见东无笙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里响起。
“……”
斑没有说话,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动,很安静地注视着下方。
即便此时四下一片昏黑,仅凭头顶的一轮明月,东无笙也能很清晰地看见小孩的表情。看起来很受伤,却又固执地呆在窗户上一动不动。
如果自己现在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这小孩大概就会让自己放弃想要跟随她的念头了。
人心不是石头,就算还是个小孩子,他也是有自己的尊严的。
虽然,可能要经过一段比较难过的时间,但是这个小孩本性温良,头脑也聪明,哪怕仅仅凭借天赋,他也会有属于自己的很光明的未来。
等跟着杨幼仪到了逍遥门,无论是修炼,还是处理同门之间的关系,对他来说应该都不是什么问题。
友情、前途、掌声和瞩目……这些东西会很快治好他,连伤疤都不会留下。
这世界对待天才总是宽容的。
几年之后,就算他还记得她,恐怕也不会再有什么情绪了。
只是,碰巧……他在她手上诞生。
仅此而已,再无其他。
东无笙已经打算转身离开了。斑趴在窗户上也有一会儿了,看着东无笙转过身去,他垂下眼,也打算从窗户上下去。
然而,大概是趴的时间久了,他刚一动,手臂就一阵酸麻刺痛,没等他反应过来,人已经头朝下栽了下去。
所幸,东无笙听见风声回头,还赶得上伸手接住他。
当然,接住归接住,这半人高的小家伙从二楼掉下来,还是给东无笙砸得够呛。
东无笙就感觉到肩膀处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大概是之前和孟长岭作战时受的伤。
这小孩个子没长多少,分量倒是翻了一番。
当下东无笙就这么一个念头。
东无笙穿着全黑的斗篷,站着不动的时候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因此,即便鲜血洇透肩膀的衣物渗出来,表面上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斑也是被东无笙放在地上之后,发现自己胳膊上蹭了一大块血迹才反应过来。
“姐……”
斑拉住东无笙的胳膊不让她起身。
“怎么了?”
东无笙只好半蹲着听他说话。
斑回忆刚才手臂触碰的位置,伸手轻轻碰了碰东无笙的肩膀,发现掌心同样蹭上了血迹之后,才皱着眉头开口,“姐,你肩膀上受伤了吗?”
“嗯,以前的伤,和你没关系,我自己会处理的。”
东无笙站起来,用另一只手按着他的肩膀,将他往客栈的方向推,“既然让你撞见了,那我就直说了,以后你就跟着杨幼仪吧,你回去等到明天早上,告诉她你一早起来就找不到我了,她会带你到我房间去查看,你只要跟着就可以了。”
斑没有接话,磨磨蹭蹭地不愿意往回走,东无笙再说什么劝说的话他也不应声了,就不声不响地犟着。
东无笙低头看着他,短暂的沉默之后,东无笙低头附在在他耳边念了一句什么,小孩就闭眼倒在她怀里了。
这法术也和幻术差不多,主要考究的事使用者精神力的强大,对修为本身没有太大的要求,再加上此时被施用者是个孩子,以东无笙的能力来说,也足够了。
将斑送回房间,她就兀自离开了客栈。
东无笙此次来到沙洲国,目的是为了刺杀这里的女王海瑟薇。
从前修为还在的时候,无论灾厄的身份是女王还是平民,对她来说都没有什么分别。
但现在显然不一样。
她只能选择更稳妥的方式。
根据她得到的消息,沙洲国近几年都在与邻国交战,为了鼓舞士气,女王海瑟薇也时常会亲自领兵出征。
今晚据说就有一场战役,她打算去碰碰运气。
等到接近战场的时候,东无笙幻化成军队里弓箭手的模样,隐藏在一棵高大的榉树上。
直到两边的士兵短兵相接,东无笙躲藏这观察了片刻,而后召出她那柄巨大的黑色镰刀,一阵扭曲变幻的光影中,镰刀在她手上化作一张漆黑的弓。
拉弓的时候,碍于肩膀处再度撕裂的伤口,东无笙最终没能将弓拉满。
她拿食指在弓弦上轻划,血顺着伤口流出,很快凝成箭矢的模样。
血红的箭矢激射而出,命中一名士兵的头甲,头甲碎裂成两半,顺着士兵的肩头滚落,与此同时,一头灿金色的长发也解除了束缚,披散下来。
在这名金色长发的女士兵额头,只留有一道浅浅的红色血痕。
见此,东无笙暗自在心里叹息一声,也意识到以今晚的状态,这个近在眼前的好机会大概是只能就此放走了。
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继续呆下去没有用,对方已经有所警惕,不会再这么轻易地中箭。反倒是她自己,继续在此地滞留下去就怕再生什么事端。
正这么想着,东无笙刚把神行符捏在手里准备离开,就感觉到身后传来类似神行符的传送波动。
法术发动需要一点时间,东无笙持弓猛地回身,手里的弓撞上身后刺来的剑。剑锋让弓身稍稍挡开,刺入东无笙的肩膀。
东无笙闭眼按住脸上的面具,下一瞬便消失在原地。
望着剑锋上微不足道的一抹血色,杨幼仪只觉得头脑一片混乱。
一路上她都将定位符随身携带,只在傍晚时拿出来查看了一会儿,可能就是那个时候开始,定位符被她遗落在房间里,直到晚上回到自己房间,她才发现这件事。
当她将定位符拿在手里,当即就发现定位符正在发热、发烫——这是目标出现在传送范围内的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