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空气里稍静了一会儿，直到怀特感觉到了什么，偏头看向东无笙。
顶着怀特的目光，东无笙也意识到自己的沉默已经有点突兀了，但她还没想好该怎么回答。
或者说，她没法说服自己违背本心，继续在这种时候只是置之度外地说一些玩笑话。
她这才终于面无表情地把想说的话吐了出来。
“你为什么要为一个战俘做这些？”
怀特随意支在沙发上的手微微抬了一下，但最终还是停在原位。
“只是我自己想要这么做。”
他落在东无笙身上的目光非常柔和，并没有因为她突然中止了刚才那样的气氛而不快。
“我本来是想……这样会不会更能说服你，”东无笙扭过头去，不看他，“既然你确定不可能投降的话，那也别叫我姐了……虽然我的价值比不上莫莉安，但既然你能做出这次这样的部署，那好好利用我这条命，说不定也还能翻盘……”
“该是怎么样就怎么样，把我当一般的战俘就行了，反正，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
怀特抿唇微笑着等她说完，然后翘起嘴角露出一小排牙齿，他终于还是抬起手，落在了东无笙的头顶上。
东无笙的黑发触感格外柔软，几下就让他肆无忌惮的手掌破坏得一团凌乱。
东无笙：“……？”
东无笙脸上难得的一点柔软表情瞬间消失了。
“你再不停手我揍你了。”
怀特笑了一声，停下了手里破坏的动作，但是没有收回手，而是一下一下帮东无笙把头发重新整理好。
“别担心……要是想要恢复记忆的话，我会帮忙想办法的。”
“不过……”
怀特收回了手，微垂着眉目看着她，眸光柔和而明亮，“我觉得姐现在这样也挺可爱的。”
东无笙：“……”
东无笙的反应稍稍让怀特有点意外。
她微微眯着眼睛，看起来是一幅准备找茬的样子。
怀特：“……？”
但他做错什么了吗？
事情的发展的确如他所料——
“你……真的分不清药水和血吗？”
东无笙眯着眼睛盯着他看，“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很熟练嘛？”
怀特：“……”
怀特稍稍哽了一下。
哦吼，谁调戏完妹子还会记得自己当时的作案手法啊，要记也是记妹子的反应嘛……他早都把这茬丢开了。
见他没接话，东无笙显然并不打算就这么将此事轻易揭过——
她似乎想要刨根问底的样子。
“我失忆以前你就是这个样子吗？”
怀特：“……”
“我以前就从来没有说过你什么？”
怀特：“……”
怀特直接抬手捂住了东无笙的嘴。
由于怀特的脸在眼前忽然放大，东无笙很清晰地看到了他眼睛里夹杂些微怨念和无奈的一点怒气。
“您以前当然不知道……因为您根本没见过我现在的样子。在我还很小的时候，您就丢下我一个人，自己走了。”
东无笙：“……”
如怀特所愿，东无笙安静了。
在这之后，东无笙名义上作为一名战俘，实际却过着与此毫不相干的生活……就这么在长生城呆了下来。
作为和神殿同一个量级，在战场拉锯互相消磨至今的势力，长生城的事务想来应该很繁忙才对，但是怀特这个人却好似很清闲的样子，东无笙每天都能看见他。
“姐，我帮你把东西带过来了。”
随着青年的声音响起，东无笙面前捧着的书页上落下一大片阴影。
除了声音和光影，与青年一同到来的，还有食物的香气。
东无笙放下手里的书，看着青年将左手的书籍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然后又将另一手装着食物的纸袋提到她眼前，“给。”
袋子里是烤得松软的饼干。
她本来只是委托怀特帮她找书带来，结果这人每次来都带着手作的零食过来，次数多了，她发现自己还有点期待怀特下一次的出现。
东无笙感觉自己好像一只正在被驯养的小动物。
然而就算领悟到了这一点，美食当前，东无笙还是难以拒绝。
“谢谢。”
东无笙接过装着饼干的纸袋，虽然面无表情，但其实心里还蛮开心的。
当战俘的这些日子，东无笙整日里无事可做，就开始钻研长生城这边的医书。
最近她找到了一点思路。
比较常见的失忆原因主要有三种，受刺激失忆，头部受创导致的失忆，以及受药物影响失忆。
比对一些医书上所写的症状，受刺激失忆往往不会丢失全部的记忆，而她醒来的时候身上也没有什么致命的创伤，因此受刺激失忆以及头部受创失忆应该和她没有什么关系。
最大的可能是受药物影响失忆。
虽然找到了失忆的原因，但接下来该怎么处理也同样令人头痛。
她考虑了一下把能找到的万能解毒剂配方都试过去的想法，但这个方法毕竟风险比较大，她不能保证自己是否能承担乱吃药的后果，因为这个她还特意向怀特询问了一下他的意见。
就算他自己不懂，也可以帮她找医师参考一下意见嘛。
结果不仅被他一口否决，她还被这个家伙毫不留情地臭骂了一通。
“真亏您还能想到这种办法——”
“炼丹师找人试毒还要好声好气地花钱去请，我好声好气劝您好好对待自己，您倒是一句都听不进去——”
“魔修对待他们圈养试毒的猪也就差不多是您这个态度了。”
哦吼，这个家伙在某些事情上真的一点就炸……明明是她好声好气向他寻求意见，结果反被他教训了一顿。
而且这家伙生气的时候是真的难顶哦。
彬彬有礼的，甚至还带修辞……要不是语气和眼神都有点咬牙切齿的，还以为他在朗诵什么舞台剧对白……
他这种态度真的是让东无笙被骂得一点脾气都没有。
甚至还有点想笑……
好在这人大多数时候脾气都非常好。
不然东无笙哪有这么好说话，哪能让人骂了一通都不带还嘴置气的。
也就是看在怀特这人确实性格、脾气、人品都不错，是个好家伙，这才不忍心欺负他。
当然，就算如此，东无笙被训了一顿以后还是有点忿忿的。
因为这家伙真的一点面子都没给她留啊！
瞧瞧这都是什么比喻？圈养试毒的猪？
哼……
为此，虽然吃着长生城主挪用宝贵的时间烤的小饼干，但是东无笙非常心安理得。
这是嗟来之食吗？
这是她自己挨骂换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