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佩妍低着头,幽幽道:“皇上信任姐姐,才这么说的。”
张新柔又看了华充仪一眼,“馥君妹妹,你觉得呢?”
华馥君为皇上诞下了长公主,身份虽比不得卫婕妤,也让她们这些没有子嗣的羡慕坏了,平日亦是满心满眼都是公主,对于其他的事情不甚关注。
听见张新柔问话,华馥君迟疑道:“君心难测,妾身觉得皇上今晚之言大有深意,姐姐还是小心行事为好。”
张新柔本还要问一问戎美人和公孙美人,既然华馥君已经说到她的心坎上,她就没再说话。
华馥君告退,穆佩妍也趁机溜了,戎美人和公孙美人紧随其后。
张新柔站在飞龙乘云的琉璃影壁前,妃嫔们都已离去,庭院中立着两排侍候的太监宫女,也是悄然无声的。
她抚弄着手指上的翡翠嵌红宝石戒指,对着这悄然无声的地方说了句,“都跟过来了,还藏着干什么?”
话音未落,苏海生便拢着拂尘从暗处凑至前来,“娘娘。”
张新柔扫了苏海生一眼,“这些日子皇上除了温室殿,还去过谁那里?”
苏海生答道:“除了温室殿,皇上一次也没有踏入后宫,就是去温室殿也是看太子的,除了事关太子之事,并未同王氏说什么特别的话。皇上就算开始召娘娘们侍寝,也一定是从您开始,这个您就放心好了。”
张新柔想起这些天的事情就来气,哼道:“我怎么放心?当日你既然陪着皇上去了温室殿,为何不让皇上把那个孙氏当场打死或撵出宫去?反倒让王氏关起来了。你可知道这给我添了多少麻烦?”
苏海生见张新柔含嗔带怒的模样颇有一番风情,伸手往自己脸上拍了一下,“都是奴才的错,奴才该打!奴才当时也是措不及防,没想到王氏三言两语之间把奶娘给拿住了。皇上动怒不愿意看见孙氏,当即就让王氏把孙氏带下去了。奴才根本就没有时间在皇上面前多说什么。”
张新柔见他自掌嘴巴气便消了一些,瞪了他一眼,“刚才皇上的话你也听见了,你觉得皇上心里是怎么想的?”
苏海生道:“皇上最近的言行总是出奇不意,实在难以揣测圣心。但皇上对太子的看重是没有变的。娘娘不管做什么,都不要忘记以太子为重那便是了。”
建章宫后殿之内,孟轩鹤又一次将所有的木桩都打歪了,可喜的地是两次全中,他心情大好,命沧海拿了衣服,准备继续回去批奏折。
沧海小心地伺候更衣。
孟轩鹤原就是从小到大有佣人伺候的,并没有觉得不习惯,立在那里,展着双臂,任由沧海在他身上捯饬。
苏海生好像去的时间不短了。
孟轩鹤不由得想起刚才那些女人们,他漫不经心地问:“沧海,你觉得王婕妤照顾太子合适,还是张婕妤照顾太子合适?”
沧海系扣子的手顿了顿,垂着眼睛说,“主子的事情奴才不敢多嘴,奴才只知道自宁皇后仙逝,太子一直就跟着王婕妤。”
对啊,都两年多了,太子几乎等同于从出生就与王氏在一处,不是亲母子,已是亲母子。
因为一个奶娘就让太子离开温室殿,等同于一次骨肉分离。
这次奶娘的事,说到底还是因为中宫无主,有些人就动起了不该动的心思,拿出身卑微的王氏开刀。
孟轩鹤想起大臣们催促立后之事。
看来那些老家伙的话也不无道理,中宫位虚,人心不定啊。
可是这个皇后,到底让谁来做比较好呢?
这就好比他在上个世界任命谁做主管一样,他通常最在意的是那个人的业务能力,上任之后会不会给他找很多麻烦事。
如今后宫中这几个位份高的女子,要说业务能力和号召力,张婕妤明显是拔尖儿的,加上娘家有人,行事倒是胆大,可是,胆大也容易捅篓子,到时候不好管教。
而且,以平衡的原则,张昌新如今在朝中已是群臣之首,再把她女儿立为中宫皇后,他不等于又给自己培养了一个“林万里”吗?
那个卫婕妤有子嗣,看着倒还稳重,可是明显是不堪重任的,其他的就更不必说了。
剩下的只有王婕妤了。她养育着太子,记忆中,这两年太子并没有出过什么事,可见是一个稳妥之人。处置奶娘之事上,王氏也露出了性子中的果毅,是一个有潜力之人。
就是,想到温室殿一行,她对自己那个古怪的态度,孟轩鹤的心里就有点别扭。而且,看着她,会让他有看着林初南的错觉。虽然他是个无神论者,还是觉得心里膈应。
孟轩鹤垂首看向身前伺候的沧海,问道:“沧海,你在温室殿有认识的人吗?”
沧海听了,心中咯噔一下,扑通跪到地上磕着头说:“奴才心里只有皇上,奴才寸步不离地随侍皇上身侧,与温室殿素无往来!”
“朕不过是随口一问,你这反应也太大了吧?”
沧海暗咽了口吐沫,“奴才说的都是真话。”
苏海生从外面进来,看到沧海跪在地上,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来,斥道:“洒家才离开一会儿的功夫你就惹皇上生气了!”
皇上在前,苏海生在后,沧海竟是不敢辩言。
苏海生认定沧海犯了错,上前踢了沧海一脚,“滚下去!没眼力见的狗东西!”
而后转脸陪笑看向皇上,见皇上正自己系扭扣,便伸着手要伺候。
孟轩鹤拂开了苏海生的手,“朕已经系好了,不劳烦苏公公。”
苏海生笑眯眯地问:“皇上不练了?”
“适可而止,还有一大堆奏折等着朕批阅。得空再好好地玩个痛快。”
苏海生在前头引着路,不住地点头,“皇上说的是。皇上如此勤勉,真乃大齐之幸。”
温室殿内,林初南将孟溪舟哄睡了,命婢女灭了两盏烛火,以免影响太子安眠。
看了一眼独自坐在一角垂泪的妇人,林初南走去,温声道:“刘姐姐,今日之事你不必介怀,这也怨不得你,只因原先那个奶娘害太子吃苦,太子才对你如此排斥的。”
新来的奶娘刘氏听见这话,惶恐起身,“贱妾怎么敢怪太子殿下呢!是贱妾福薄而已!”
林初南听刘氏说的激动,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刘氏瞅了一眼床榻,才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赶紧捏了嗓音,“那,妾贱以后该怎么办呢?”
林初南拉着刘氏走到桌子前,从抽屉里拿出一袋碎银。
刘氏看到银子,眼底闪过一抹亮光,探了探手。
林初南笑着说,“我知道你得这个差事也是舍了本钱的,这些银子给你当作补偿。”
这次宫内找奶娘找的急,刘家倒是没有舍什么银子,又能得一袋银子,是赚大了。
刘氏探着手说,“能够侍奉太子是妾贱的福气,哪敢收受娘娘的好处?况且,妾贱都没做什么呢,还惹得太子闹了一回。”
林初南将钱袋放在了刘氏探出的手上,“趁着天色还不晚,我让月晴送你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