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久寂说的这话,怎么听怎么都像是在解释。
他说的这些话,间接表明安琪昨天晚上说的是假话,他并不是因为给安琪的女儿洗澡才无法接我电话的。
如果是昨天以前,我恐怕会因为他的这些话雀跃不已,可是在经过昨天以后,我已经没有办法高兴了。
他向我解释,无非表明他在乎我,可是就像他说的一样,那又如何?
我垂了垂眸,看着自己的十指:“严总不需要对我说这么多。”
严久寂勾了勾唇,似是笑了一下,却没有说话。
我也不在意,接下去对他说:“距离我们的四年之约还有两年半,我只希望在这两年半的时间里,你不要太厚此薄彼。不然,请你考虑把严瑾提早交给我,由我来照顾她,不过在医疗资源上可能还是需要你的帮助。”
严久寂那么聪明,自然知道我指的是什么,淡然道:“安可从小没见过父亲,安琪之前又不是个合格的母亲,我只是看孩子可怜。”
安可之前战战兢兢地站在安琪面前,叫安琪“安小姐”的样子,立刻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对于严久寂的这一句“看孩子可怜”我没有办法反驳,因为安可那时候的样子确实让我印象深刻。
前方刚好是红灯,严久寂停下车,接着刚才的话头道:“还有,女儿我是不会提早交给你的。”
我有些不理解地看着他:“为什么?”
严久寂笑了笑,轻描淡写地吐出五个字来:“因为舍不得。”
当时我以为他说的舍不得,是舍不得严瑾,毕竟他一个人既当爹又当妈照顾了严瑾一年半。
如果换做是我,我也会舍不得。
我忽然觉得自己确实挺厚颜无耻的,按照安琪的说法就是东奔西走,费心费力都是他,而我只管坐享其成。
于是轻声叹了口气,退而求其次:“那我以后是不是可以随时去见她?”
严久寂点了点头:“想要见她的时候就跟我说,我来接你。”
听到他说来接我,我想也不想地拒绝:“不用,我让公司司机送我过去就行。”
“顾瑾时,你这种行为叫做以权谋私,很要不得。”
我抿了抿唇:“那是我的事。”
谁叫我自己不会开车,再不济坐大巴总行了吧,就是有点不大符合我现在的身份。
绿灯亮起,车子奔驰向前,严久寂单手握着方向盘,轻笑了一声:“确实有点‘顾总’的样子了。”
他在说起“顾总”这两个字的时候,语气听起来竟莫名有些惆怅。
我不知道他为何惆怅,这不就是他想要的结果么?
他在对我说,在这四年之间如果我获得了能和他平等对话的权力,他就会把严瑾交给我的时候,不就是想把我推上自强自立这条路么?
现在我如他所愿走上这条路了,他反倒像是有多失落似的,真是个难懂的男人。
昨天晚上因为心里惦记着他会不会回微信,所以没怎么睡好,在车上坐了没多久,就感觉有些发困。
就在我两眼发直地看着前方时,我身后的椅背忽然被放低了,转头看严久寂,发现他左手正在拨弄着不知道什么开关,大概是他的杰作。
“困了就睡一会儿,你前面的柜子里有毯子。”
我凛了凛神,拒绝了他:“不用了,你把椅子调回来吧。”
他没理我:“不睡也没事,躺着总比坐着舒服。”
我张了张嘴,知道多说无益,又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吞了回去。
我怕自己这么躺着就真的睡着了,就有一搭没一搭地找他说话:“你怎么知道我住哪儿的?”
他嘴角勾了一下:“你现在可是顾总,要打听你的住处还不简单?”
也是,我的住处也不是什么秘密,他人脉又那么广,随便问一问就知道了。
我点了点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眼角的余光却忽的瞥见他插在车载收音机上的U盘,很眼熟,看起来就像是他昨天掉在墓园的那一个。
我心里想着可能是外观看起来有点像而已,可手却像是自有意识一般,在严久寂甚至是我自己反应过来之前就按下了那个播放键。
“五年后见。”
透过车载喇叭,女人的声音顿时回荡在小小的车厢里,在声音响起的同时,我很明显的感觉到车身偏了一下。
设置的单曲循环,于是车厢里一遍又一遍地回荡着那一句“五年后”见。
除了一开始的异常,之后严久寂表现得平静极了,没有丝毫不适感,反倒是我,听着感觉有些奇怪。
终于在第七遍要播放的时候,伸手按停。
一时间,车厢里又变得寂静无声。
沉默半晌,我有些调侃地问他:“你那时候忽然对我说五年后见,就是为了等我回你之后,截下来单曲循环听的?”
本来也是开玩笑似的问的,可没想到严久寂却并没有否认:“五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总得给自己留个念想。”
念想?他的意思是,和我的五年之约,是他在这五年里的念想?
我忽然觉得有些生气:“严久寂,现在说这些有意思吗?是为了让我觉得遗憾吗?你对我这么情深意重,当初怎么没想过和我说明一切,怎么没想过让我和你一起扛?既然已经娶了别人,成了别人的丈夫,那就不要再对我说这样的话了……”
时机不对,就什么都不对。
严久寂眸光复杂地看着我,倏地收了声。
在等一个红灯的时候,他忽然对我说:“顾瑾时,你能不能……”
话说了一半,却又停住,我忍不住问他:“能不能什么?”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终于再度张口:“你能不能等——”
严久寂的话还来不及说完,后头忽然传来一阵又一阵急促的喇叭声,原来已经是绿灯了。
就像是命中注定的一般,严久寂的那句话,到最后还是没有说完。
那个“等”字后面的话,一直等到我们到了海城,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我也想过要再问他,可是又觉得自己这样会不会显得太在意,想了又想,终究还是没有再问。
严久寂带我去的,是我们之前一起住过的小区,严老爷子和季管家像是知道我们会来,早就在门口等着迎接了。
不知道为什么,见到两位老人家,我莫名感觉有些紧张和心虚。
当初我和严久寂离婚之后,他就不许我再来这里,别说是道别了,到最后连他们的面都没见着。
我心想他们应该是怨我的,正想着要怎么和他们打招呼才合适,没想到严老爷子先开了口:“天底下哪有像你这么不着家的女人的,这么久了都不知道回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