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即将过去,早晨的空气中带着些许湿气。
高天之上,顾君华与三皇子分别立于云鹤上人两侧,三皇子此行并未带影三和影四,而是派他二人收集顾君华“杀害皇子亲卫”的证据,对此顾君华并不在意。
影六虽然是皇子亲卫,但说白了不过就是个奴才,再怎么样,身份也不能与自己这个无道散人的弟子相比,就算到最后查出了些什么,他也不怕后果,难道还要自己给影六偿命不成?
顾君华所担心的是齐心,这个当朝皇帝齐枭唯一的女儿,受尽宠爱,据说前几年朝中有一位大臣的儿子犯了大错,皇帝要将其处斩,那位大臣为了挽救家里的独苗,慌忙派人去求公主殿下,结果齐心出面求情,那位大臣的儿子保住了性命。
顾君华与齐心见过两面,一次是在墨城外,那时候的齐心差点被鬼斧发出的劲气杀死,是云鹤上人于关键时刻赶到,这才以凝尘簪救了她的性命,顾君华就站在墨城内,远远望了她一眼。
而第二次,就是大闹孔圣峰之时,失手打伤南宫雅的顾君华在催动雷惊苍龙赶往凡尘山的途中,被齐心拦下,两人斗智斗勇一番,顾君华最终得以逃脱。
昨天,三皇子以“不敬皇室”的名义非要带顾君华回京,这让顾君华十分忐忑,他已经和齐心打过一次交道,坦白地说,他再也不想见到这个有勇有谋的大齐公主了。
并且,曾解开自己体内封印的那个神秘老头也在京城,顾君华不想遇见对方,因为自己的困心锁现在还在南宫圣手里,而那个老头子明确对自己表示过:困心锁要藏好,不能丢。
抛开这些不谈,礼部右侍郎毛悟笃的家就在京城,毛仲钰自从在孔圣峰受伤后,便回到了京城老家疗伤……
顾君华此刻心里就如一团乱麻般,诸多的思绪让他有些烦躁。
“怎么,守易小道长有心事?”时不时打量一下顾君华的三皇子见状,笑眯眯道。
顾君华看了三皇子一眼,点点头。而后指着脚下极的景色道:“贫道从未到过这么高的地方,也几乎不曾离开凡尘山,因此还没见过如此壮丽的景色,不由心生感慨。”
只见三皇子点点头道:“本皇子初次跟随上师飞跃山河时,也是如此想法,江山壮丽,山河大好啊!”
“贫道也在感叹凡尘山实在是太穷了,只有几座秃山和几间破败大殿,莫说和人宗出尘山道观相比较,好像就连一些百姓的房子也比凡尘山的三清殿更加高大。”顾君华又唏嘘道。
云鹤上人听到这话,偏过头来扫了顾君华一眼,而后微笑道:“出尘山这几年来能够缕缕扩建道观,都是托三皇子的洪福和关照。”
三皇子连忙摆摆手:“上师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一心向道,出些财力修缮一下道观是应该的!”
顾君华看着这互相利用的一老一少,心中冷笑了两声,便低下头来专心看风景了。
云鹤上人一路平稳地带着顾君华二人飞行。
当太阳逐渐升起,天上的风不再带着湿气之时,云鹤上人的速度放慢了下来,顾君华感觉到自己所处的高度降低了。
俯首一望,前方有一片五颜六色的亮光映入眼帘,仔细一看才发现那些亮光是来自于琉璃瓦的反光,与此同时,一座抵得上一百多个凡尘山道场那么大的城池浮现在顾君华的眼前。
城池之外还有城郭,更是延绵了不知多少里,将金碧辉煌的城池包裹在中央,保护着它。
顾君华知道,那金碧辉煌的城池就是皇宫,整座城郭连同皇宫在内,就是赫赫有名的大齐国都——太安城。
太阳刚刚升起,但太安城内的摊贩走卒已经早早上街,不乏有早起的京城人氏在大街上晃荡,为这座古旧的城池增添了不少生气。
顾君华刚从固城回来,相比固城这样修建起来就是为了抵御外敌的军事重城,太安城虽然是大齐国都,军事意义同样重要,但修建的就不是那么棱角分明了。
太安城虽大,城内也有数目不少的禁军把守,但太安城总给人一种安逸祥和的感觉,这是固城所没有的。
“京城自古繁华,果真如此啊!”顾君华感慨一声。
三皇子点点头道:“大齐立国四十年,太安城在父皇登基之后,连续不断地修缮了二十余年,无论是繁华程度还是坚固程度都已远超前朝。”
顾君华刚想开口问些问题,就忽然感觉耳边出现了“轰”的一声响动,仿佛脑袋撞上了什么东西一般,让他一阵恍惚,但当他晃了晃脑袋之后,刚刚的奇异感觉马上又消失了。
“这是……”顾君华皱眉,本能地把目光投向皇宫所在的位置,而后双目中忽然泛出两道精光,喜道:“四境强者的神念?”
云鹤上人和三皇子同时转过头望向他,投来惊诧的目光。
“你能感受得到?”云鹤上人似乎是遇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般,用比寻常说话时高上许多的音调问道。
顾君华微微颔首道:“有什么问题吗?”
“这可是四境强者的神念,融于天地,一般来说就算是普通的三境强者也感觉不到,你竟然感受到了?”云鹤上人瞪大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之色,让顾君华觉得莫名其妙。
站在云鹤上人身旁的三皇子则更是用看怪物的眼光不停打量着自己,“就连皇宫里的大内高手都没几个人能感受到这股神念的存在,守易小道长初次来到京城地界,感受竟然如此强烈,不愧为道家不世出的奇才。”
“师父也常以神念笼罩凡尘山,有什么问题吗?”顾君华不明所以,在他看来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无道散人在没有重大事情的情况下,神念是一直都笼罩凡尘山四周,所以他不觉得自己感受到这股神念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云鹤上人摇摇头,想到了某种可能性,没有再说话。
三皇子在短暂的惊愕过后,则是把眉头皱起来,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顾君华不明白他们两个为什么流露出这种表情,心里想的是要如何找到那名皇宫里的四境强者,以及如何让其为无道散人治伤。
他并不指望三皇子,毕竟虽说无道散人的存在对其他世家是个威慑,对道家是一种保护,但顾君华知道,在三皇子的眼里,或者说在朝廷的眼中,无道散人死了要比活着更让他们省心。要不然,京城那么多耳目,朝廷也不可能就那么堂而皇之地对兵家掌门上官千带着六诡阵图出城这件事视而不见。
感觉到自己的高度在下降,顾君华把飘飞的思绪收了回来,各式宫殿高楼上的琉璃瓦反射出耀眼的光,逼的顾君华不得不闭上眼睛,半盏茶的功夫不到,三人已经稳稳地落到了地面上。
当顾君华睁开眼睛时,他已经被深宫的院墙所包围,昂首,四面都是气势恢宏的屋舍建筑,低头则是雕刻着各种花纹的花岗岩地面,环视一圈,他看到数条交错的大道,各自通往不同的地方,让人有些眼花缭乱。
顾君华知道自己已经进入了太安城的中心:皇宫。
但可悲的是,他并不知道自己所处的是皇宫的哪个位置,他只看到了重重叠叠的宫殿,进进出出的宫女,以及数座大小不一的门,此刻的他就像是被丢进迷宫里一样。
那些宫女们见到三皇子和云鹤上人,纷纷行礼问候,三皇子微微点头,轻轻“嗯”了一声,皇子做派展露无遗。
“守易道长先去我的宫中吧。”三皇子说完便背负双手朝东边的一条大道走去。
顾君华看了看云鹤上人,待在这样一个陌生环境里,他下意识地对云鹤上人生出了信任感。
云鹤上人看着自己这个师侄那忐忑中带着询问的目光,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冲顾君华轻轻点了点头,便跟了上去。
顾君华见状,只得跟上。
跟着三皇子和云鹤上人一路左拐右拐,走了大约一炷香的路程,穿过有七八道门才停下了脚步,三人来到了一座宫殿的门口。宫殿高十余丈,宽二十余丈,装饰的富丽堂皇,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很是气派,顾君华不由感叹皇宫的奢华。门口挂着一只牌匾,“齐王宫”三个古朴的烫金大字陈列其上。两队宫女穿着统一样式的衣服,挽着统一样式的头发跪伏在大殿门口两侧,恭迎三皇子入宫。
“守易小道长,请。”三皇子回过头来,对顾君华一招手。
顾君华点点头,随三皇子踏上汉白玉台阶。
还未踏进宫殿,顾君华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檀香味,心想这三皇子还真是“一心向道”,他的目光往宫殿内望去,发现宫殿内的纱幔等也都是代表道家的紫色。
怀着复杂的心情,顾君华一步一步迈上台阶,然而,正当他即将迈入齐王宫大门时,一道清脆却带着些尖锐的女子嗓音从背后传来。
“大胆狂徒,给本公主站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