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生撇撇嘴,哀怨地看着顾九绵,少爷又要丢下他一个人。
顾九绵全当没有看到福生的小表情,而是接着说:“这一个月你就呆在这个院子里哪也不许去,要是老爷子问起来你就说我跟苏世子出去训练去了,不管谁来都这样说,懂了吗?”
福生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还是忍不住委屈巴巴的问:“少爷你到底要去哪啊,为什么不带我一起?”
“带你干什么,你除了会吃还会干什么。”顾九绵没好气道,福生就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小斯,跟着她去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可是少爷……”
“好了,今晚我就走,你就在这里安心等我回来。”福生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被顾九绵直接打断。
“要是被老爷子发现了我就把你的舌头拔了,然后卖到小倌馆里,让你去伺候那些彪形大汉,我听说他们最喜欢你这样的白白胖胖细皮嫩肉的小胖子了……”顾九绵凑到福生跟前,阴恻恻道。
福生吓得当即噤了声,一双黑葡萄般的圆溜溜的眼里已经开始泛起了泪光,呜呜呜,少爷怎么这样啊……
顾九绵也不管福生,转身直接进门开始收拾行礼了。
……
夜悄然来临,窗外弦月如钩,夜虫低鸣,几许繁星陪伴着闪烁的冷月。
顾九绵见时辰差不多了,拿上行礼,叫上温骨,二人悄无声息地从书院翻了出去,直奔南边城门而去。
夜晚的京都十分安静,仿佛整个大地都在沉睡。透过薄薄的云层,月光洒在了道路上,替代了那万家烟火,和温骨走在寂静的京都大街上,看着朦胧的夜色,顾九绵的心一下子变得十分平静,脚下的步子也忍不住慢了下来,从前世的枪林弹雨的暗杀生活,到现在看似安宁舒逸实则暗处危机四伏的生活,顾九绵觉得她好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样宁静的时候了……
温骨见状,看了一眼月色,虽然不解顾九绵为何忽然慢了下来,但是也下意识跟着放慢了步伐,反正距离丑时还有一段时间,他们就算这样走过去也不会迟到。
……
竹园,夜色笼罩下的小院,亮着一盏忽明忽暗的烛光,窗户上映着两个人影,一个伏案而坐,一个对案而立。
“主子,顾公子已经离开书院了。”幸川对着案前一袭黑衣,戴着半张黑玉面具的慕柯说,哦不,现在他应该是凛夜。
“嗯,走吧。”凛夜淡淡点头,将手中的毛笔放到一旁的笔架上,起身出门。
……
顾九绵和温骨就这样一路上悠哉悠哉地晃到了南边城门。
苏苍歌和风岩已经在城门外等着了。
顾九绵老远就看到苏苍歌一袭黑色劲装负手而立,抬眼看了一眼天色,发现还没有到丑时,也不知道苏苍歌等了多久了,当即有些不好意思地小跑过去:“深哥,你什么时候到的,等久了吧。”
苏苍歌动静转过身来,笑着说:“没事,我们也刚到不久。”
一旁的风岩听自家主子这么说气愤地瞪着顾九绵,毫不掩饰地将不满写在了脸上,世子已经在这里等了将近半个时辰了,这个顾九绵居然现在才来,世子也是,居然说刚到不久,这个顾九绵不就是一个废物草包,他真想不明白世子为什么要带这样一个累赘在身边。
顾九绵察觉到风岩仇视的目光,眉头微蹙,不解地瞥了一眼风岩,如果她没记错,她好像是第一次见苏苍歌的这个手下吧,这连话也没说过呢,对她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敌意?
不过她并没有太在意,只是淡淡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自己的视线,毕竟她又不是银子,做不到让人人都喜欢。
风岩察觉到顾九绵眼中的无视,眼中的轻视更甚。
跟在顾九绵身后的温骨也察觉到了风岩对他们的不待见,当即眸光一沉,看向风岩的目光也不禁带上了几分警惕。
温骨的眼神毫不加掩饰,风岩自然能察觉到,这是才注意到原来顾九绵身后还跟了一个人,风岩对上温骨那双毫无感情冰冷的眼神,心中不禁一紧,这人身上好重的杀气,再从他身上冷冽的气势来看,此人应该是个杀手吧,可是这么厉害的人为什么会甘愿跟在顾九绵这样一个草包废物身边。
两人四目相对,谁也不让着谁。
顾九绵察觉到这边的气氛不太对,冷冷地瞥了一眼风岩,然后对温骨说:“我们出发吧。”
说完就走到一旁苏苍歌早就为他们准备好的两匹马旁边。
苏苍歌也自然看到了风岩脸上的挑衅,当即眸色一沉,语含警告:“风岩。”
风岩看向苏苍歌,有些不情愿,走到他身后,低低的唤了声:“主子。”
“做自己该做的事。”苏苍歌压低了声音道。
风岩当然明白苏苍歌的意思,做自己该做的,也就是说不该做的就不要做,就比如说刚刚挑衅顾九绵身边的人,虽然心中仍然十分不情愿,但是风岩还是应声道:“属下知错。”
“走吧。”说着就走到顾九绵身边说:“咱们剩的时间不多了,所以就不坐马车了,直接骑马去会比较快,你受得了吗?”
顾九绵自然明白他们时间紧急,也不是一个矫情的人,当即笑道:“放心吧,我没问题。”
苏苍歌也回以一笑,然后给风岩使了个眼色,风岩不情不愿地拿了两个黑纱斗笠过来,递给了苏苍歌。
苏苍歌却没有伸手去接,他没有错过风岩眼中的不满,眉头微蹙,他现在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之前不同他计较是因为并不是所有人都了解顾九绵,风岩就是其中一个,他可以理解风岩对顾九绵的偏见,所以他之前可以不计较,但是如果在他说过了之后,风岩以后还是这样的态度,那么他也就没必要跟在自己的身边了。
风岩察觉到苏苍歌眼中的不悦,心里一惊,糟糕,惹得主子不快了,当即低下头,对顾九绵的语气也变得恭敬起来:“顾公子,为了不被人认出来,还委屈你们暂时先带上这个。”
顾九绵眉头一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风岩会这样,但是还是伸手将黑纱斗笠接了过来,递了一个给温骨,然后又对风岩说了句:“谢了。”
“深哥,时间不等人,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顾九绵直接翻身上马。
“嗯。”苏苍歌点头,随后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风岩也翻身上马。
风岩自知理亏,也快速跟了上去。
“驾——驾——”马蹄声随之响起,东禾京都南门外四道黑影绝尘而去。
南城门城墙之上,两个黑衣人站在上方看着四人离去的方向,正是凛夜跟千俞,幸川还要留在书院里替慕柯这个身份继续打掩护。
凛夜站在城门之上看着顾九绵绝尘而去的背影,眸光微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主子,我们也该走了。”千俞见时辰不早了,看着还在发呆的主子不禁提醒道。
凛夜回过神来,转身下了城楼:“走吧。”
远处顾九绵忽然勒马停了下来,看向城门的方向,正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眉头微蹙,待想要再仔细一看时,城楼上却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怎么了?”苏苍歌见顾九绵忽然停了下来看向城门的方向,疑惑地问。
“没什么,也许是我看错了。”顾九绵摇了摇头,对苏苍歌说:“我们走吧。”应该是她看错了吧,这大半夜的怎么会有人出现在城楼上。
苏苍歌下意识地往城楼的方向看了一眼,却什么也没有看见,虽然心中十分疑惑顾九绵究竟看到了什么,但是既然顾九绵不说,他也不会去追问,她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自己。
……
京都城内。
偌大的皇宫如同蛰伏在黑夜里的猛兽一般,让人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虽然皇宫内多处地方都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本应是万籁俱寂的时候,皇宫一角,也就是冷宫,依然有人不停地在咿咿呀呀,敲敲打打,从外面听起来,里面就好像有一个热闹的集市一般,有悲惨的哭喊声,有疯魔的大笑声,有婉转的歌声,还有女人的咒骂声。
不过这热闹的一切,在寂静的皇宫内现得异常诡异,女人们的声音听着也叫人有些不寒而栗。
守在宫门外的两个侍卫对于这种情况虽然早已经见怪不怪了,但是还是忍不住低低地咒骂着里面的“疯女人”们。
冷宫一角,不同于冷宫其他地方的阴暗“热闹”,角落里的房屋内闪着暖暖的烛光,屋内屋外都安静地不像话,一个人影倒影在窗户上,在几近无人的冷宫显得十分突兀。
屋内,人影正是姜培风,他坐在挂着紫色纱幔,梨花木雕的床上,手上拿着两截断裂的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玉石簪,眼中满是深深的眷恋……
“玥儿,我有一样东西送给你。”姜培风看着眼前明媚如风的少女,笑得一脸温柔。
少女一脸娇羞,看着姜培风,眼底是掩饰不住的笑意:“什么东西呀?”
“你看。”姜培风从身后拿出一只白玉石簪,递到岑玥面前。
白玉簪子看上去色泽十分水润,但是上面的雕花却看起来略显拙劣,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残次品一般。
岑玥看着那支簪子脸上满是不解地看向姜培风:“南哥,这是?”
姜培风耳根子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像是楞头小伙子一样挠了挠后脑勺,说:“这……是我自己做的,第一次雕刻,不是特别好,你别介意。”
岑玥看着眼前的大男孩一脸不好意思的模样,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银铃般的笑声在空中回荡。
姜培风一愣,看着笑得前仰后合和少女十分不解,她不会是在嘲笑自己的手工吧?
这样想着,姜培风脸涨的通红,当即失望地收回了手,脸上满是沮丧,淡淡道:“既然你不喜欢,那就算了。”
“诶,哪有送出去还要收回去的道理。”岑玥见状立马将簪子从姜培风手中一把夺过,一脸傲娇地说:“谁说我不喜欢了!”
“啊?”姜培风一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刚刚不是还在笑话自己吗?怎么这会又说喜欢了,“不喜欢就不喜欢,你不用安慰我。”
岑玥看着闹小情绪的姜培风,嘴角的笑意更大了,踮起脚尖轻轻地在姜培风的脑袋上敲了一下:“哎呀,呆子。”
说着红着一张鹅蛋小脸扑进了姜培风的怀里:“我是真的很喜欢,谢谢你南哥。”
姜培风只觉得一具软软的身子装进了自己的怀里,浑身一僵,低头看着少女毛茸茸的脑袋,隐约可见她红的像煮熟的虾子一样红的脸蛋,心中抑制不住地漫上了一阵欢喜,当即抬手紧紧地将少女拥在怀里,问:“只是喜欢簪子吗?”
岑玥呼吸一窒,没有想到刚刚还像个呆子一样的男子现在居然说出这样的话,当即脸烧的更厉害了,怕是比那天边的夕阳还要红上几分。
“嗯?”良久没有听到少女的回应,姜培风从鼻腔发出一道声音。
少女的脸紧紧地贴在姜培风的胸膛上,听着他扑通扑通的心跳,感受着他胸腔低低的震鸣,低低道:“也喜欢……做簪子的人。”
“哈哈哈——”姜培风闻言当即爽朗地笑出了声,低头吻上了少女的发丝,声音低沉道:“我也喜欢戴簪子的人。”
……
掌心传来一阵刺痛,姜培风从回忆中回过神来,看着掌心因为用力而被簪子戳红的印记,眸光微动,一时有些怔愣,他试图将两截簪子拼凑在一起,但却怎么也拼不好,似乎总是有哪里对不上,在尝试了不知道多少次之后,他最终有些颓然地将簪子放下,簪子……断了,就像他和玥儿……也断了……
他看向窗外,夜色低垂,隐隐约约听到一些细碎的嘈杂声,眸光逐渐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