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后知后觉地,他才觉得害怕。
害怕这个心狠手辣的自己,也害怕……此时闹开,瑞王爷或者言王府来人责难,届时,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重视,怕是又要一夜之间烟消云散。
可害怕之后,又有些不甘。
两人撑着一把伞,相携离开的背影,刺痛了他的眼……明明,那本该是自己的妻子。
昏黄的烛火轻轻摇曳,晃地他愈发看不下去,只觉得心神纷扰,看了这半个时辰的书,竟是一个字都没瞧进去,院子里安静极了,这样的安静反倒衬地他几乎听得到自己的心跳……
突然,他意识到不对劲——他的院子虽说大多数时候都比较安静,但今日这样悄然无声到仿佛整个天地间只剩下了自己的窒息,却是从未有过!
他赫然起身,却见窗户被推开。
一前一后,两扇窗户同时被推开……
“你是谁?”
异口同声。
两个人从不同的窗户进来,互相对视着,异口同声地问对方是谁……此刻气氛剑拔弩张、形势危险,最好的方法应该是趁着对方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赶紧找个从门口出去找人。
虽然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但楚宣还是在面对这样诡异的事情时,彻底呆在了原地。
都是黑衣打扮的人,蒙着脸,露出的上半张面孔看起来其貌不扬,是刺客、暗卫等见不得光的最好人选,能够确保即便往后街头相遇,也不会被认出来。
若非此刻他们两两相问,楚宣定以为双方是一伙的。
此刻,两人正在“含情脉脉”地交流,表达着同样一致的心思,瑞王的人?
气氛有些诡异,终于回过神来的楚宣悄悄后退了一步,朝着门口的方向,他甚至不敢质问他们是谁派来的,就怕质问之下他们的矛头就对着自己了。
他又悄悄挪了一步,“含情脉脉”交流完的两人瞬间朝他看去,吓得他迈步就朝外跑去,门一开,撞上一堵墙,鼻头生疼。
仰面一看,又一个黑衣人。
就连身后追来的黑衣人也是一愣,低喃,“又一个?”说着,笑了笑,竟是好脾气地走来,拍拍楚宣的肩膀,“今夜真热闹……兄弟,你是一下得罪了多少人?”
被一个夜闯楚府的黑衣人拍着肩膀称兄弟,这样的事情不知道是不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楚宣不知道,但一晚上被三拨人找上门,这样的事情一定不常见。
前后左右都被围着,退无可退,他放弃了挣扎,低了头问道,“你们都是谁派来的?”带着自我厌弃感,若是为了言笙的事情,也不可能同时来这么三拨人。
“我是谁你不需要知道。”门外的黑衣人明显生冷许多,开口也是冷硬,言语之间似嗤笑般,看着屋里的三个人,“虽不知道你们俩到底来做什么的,但若是你们要毁了我的事情,我连你们一起做了。”
“我是受命,不需要他的命,只是要他吃些苦头。”门外黑衣人看向另外两人,“你们呢?”
他的声音其实很好听,有些刻意被压低的感觉。
方才拍着楚宣肩膀的黑衣人似乎很好说话的样子,耸耸肩,后退一步,“你们先。”说着,竟是在桌边大刺刺坐下了,托着腮的模样,好整以暇。
三个人,出入赫赫大将军府如入无人之境,整个院子没有一点声响,远处巡逻的人更是不曾发觉这个偏僻的院落里上演着这样罕见的一幕。
三拨人马,同时对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公子。
楚宣的脸,刷地一下白了,他看向始终站在门口的那人,半晌,才出声说道,“你、你们到底是谁派来的?可知……可知我是谁?!”
托着腮的黑衣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啧啧,楚公子,你这问题问地,当我们是傻子梦游么,都到了你的地盘了,还问我们知不知道你是谁?放心吧……找的就是你,楚宣公子。”
看似嬉皮笑脸的模样,好说话的很,楚宣也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若是真的逃脱不了,左右这个称自己为“兄弟”的男人,是三人中看起来最好说话的,一点也不像个刺客或者杀手,就从他下手,说些好话,指不定能放了自己。
正如此想着呢,就见那人似乎有些不耐烦,从斗笠摸索摸索,掏出一个白色小瓷瓶,看了看,又塞回去,继续掏啊掏,又掏出来一个,翻来覆去看了看,才点点头。
又自顾自倒了一杯茶,将那小瓷瓶打开,滴了一小滴进去,很是心疼的模样,端起来晃了晃,对着门口黑衣人出声问道,“你们不来,我就自己来了?”
门口黑衣人早在那个白瓷瓶出现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对方身份,同样的小瓷瓶,其貌不扬,满大街都是,五个铜板一个,还还价的话可能五个铜板能买俩。
但偏生,就有那么一个人,喜欢用这样的小瓷瓶装名贵无比、千金不换的药丸,当然,也有可能用来装同样杀人无形的毒药……
全凭心情。
如今,坐在那边的即便不是这个人,想来也是一条道儿上的,门口黑衣人似乎是摇了摇头,得,为了同一个目的来的。再看那个始终没有说话的,就这么站在楚宣身后,看上去沉默内敛,但站着的姿势却是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出手的。
可能……想来……应该也是为了一个目的来的。
倒是不知道这人怎么就招了这么多势力的暗中保护,若是被外头的人知道了,怕是天都要翻了。
显然,虽然不知道那人是谁,但楚宣也很快意识到对方在做什么!对自己称兄道弟在这三个人里看起来最好说话的人,竟是已经按捺不住地在下毒了!
“你!”楚宣下意识后退一步,身后又撞一堵墙!
身后一个、身前一个,还有桌子边漫不经心摩挲着茶杯的男人,三个黑衣人就这么在他的府里、在他的院子里,在大将军府明里暗里那么多侍卫的眼皮子地下,将他围了个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