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我的小姐诶,您可算是回来了。赶紧的,随老奴去更衣,贵客很快就要到了!”说着,乳娘伸手就去拍言笙一路赶回来沾到了碎雪的裙摆,弯着腰一边念叨,“这雪太大,山路不好走吧?”
言笙从未隐瞒过她自己在做什么,一来,乳娘教养了她许多年,其心意明明白白的,这府中也唯有这么一份真心,二来,总该有这么一个人在自己离开的时候稍微遮挡一下……虽然也没人在意自己的去处罢了。
无声自嘲,言笙拉住了乳娘往院子里走,“不用忙活了,回去换身衣裳就好……贵客是呀?”
“管家不曾说。”乳娘摇了摇头,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只是,方才过来的路上,听闻秋夫人院中的小丫头说是……十三皇子回来了,三爷便寻了他来府中作客。老奴估摸着,应是十三皇子吧。”
十三皇子?今儿个倒是巧了,已经听到两回了。而且老不休的态度模棱两可地如今回想起来也有些奇怪,到似乎她应该认识似的。
言笙搜寻了一阵脑海里并不多的回忆,还是没有搜寻到半点关于和十三皇子的交集,所得不多的消息都是道听途说的,实在称不上“认识”二字。
言笙想了下,实在无果,便也不愿再想。她隐隐觉得自己的确是比正常人更容易忘事,总会有那么一段时间的记忆仿佛是空缺的,发生了什么、见过了哪些人统统不记得,就像是被人在她的过往里生生掐掉了一截。
这种感觉并不明晰,只若有似无的,是以言笙也不太在意,左右自己脑子本就不太好,师父也说她天资委实不算好,付出了比之旁人多了无数倍的努力、磕了他无数糖豆子之后,才算比之旁人要稍好一些。至于想不起来的,多想也是无用,便也由着去了。
“十三皇子来了就来了,以前也不是没有皇子登门,怎么地这次就这么隆重?”言笙嘀咕道,有些不解,要说隆重似乎也不像,或者说更像是……这么不隆重。往日贵客登门,为了不让自己丢人现眼,父亲反倒会交代乳娘看着自己莫要让自己冲去了前院给王府丢脸,这样的次数多了之后,自己也明白了左右都是不得宠的还是避着一些比较好。
不过想来,若是易地而处,她也会如同父王一般,更喜欢言紫凝一些吧。
至于言笙的问题,乳娘摇摇头,表示不知。对此,她也觉得有些奇怪,这些年,王府对小姐几乎是放养式,只要不闹腾出事情丢了王府颜面,大多情况都是当作没有这么一个小姐的,怕是再过几年,外头的人便只知言王府大小姐,而不知嫡女二小姐了。
乳娘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看了看身旁似乎并不在意的二小姐,二小姐身上这衣裳,都是一年之前的了,即便二小姐身形瘦小也明显小了许多,如今隆阳城但凡条件,虽然二小姐的确是不及大小姐天资聪颖,但若非王爷自小重点培养大小姐而完全忽略了二小姐,二者之间也不至于相差这么多?
哎……
“小姐,最近王爷挺忙的。”
乳娘突然风马牛不相及地念叨了一句,带着隐隐愁思,仿佛意有所指一般,言笙诧异抬头,无声询问,“嗯?”
哎……乳娘又叹了口气,有时候也会觉得,自家小姐虽说比大小姐善良许多,可也太实诚了,有点儿呆呆傻傻的。若是这个话搁大小姐那,指不定大小姐如何殷勤地端茶倒水去讨王爷欢心呢……乳娘满目怜惜地看了看自家小姐,又无声叹气,才说道,“过阵子等王爷不那么忙了,老奴去求了王爷,让王爷给小姐找个女红师傅吧,彼时小姐也花些时间学学。”
“女红?”眉毛微蹙,满目都是不甚赞同的表情拒绝道,“乳娘,我不想学。”
“小姐今年已经一十四了,明年就该举办及笄礼、许配人家了,若是到了彼时小姐还是连一个荷包都绣不好,可不得被婆家埋汰了去?”乳娘挽着言笙,一边走一边寻思着,若是按照王爷对小姐的不重视程度,彼时还不知道许配什么样的人家呢,若是不好对付的,因着小姐在王府不受宠便可劲儿地欺负可如何是好?再加之小姐的确也不是很出彩,定是受上好一些委屈……
乳娘甚至已然觉得应该去佛堂里求见一下王妃,毕竟是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如论如何也该有些血脉情深才是。
乳娘认认真真煞有介事地考虑着,这些言语落在言笙耳中却只觉宛若晴天霹雳……女红?许配?她才一十四岁,怎么可以许配人家了呢……
只是,为什么不可以呢?
这里的人不都是及笄礼成便开始着手婚嫁之事么?越是好人家的姑娘,越是早早订了人家,前阵子乳娘不是还提起说谁家的公子哥儿托了媒人上门为言紫凝说亲了么?
这里的人……为什么潜意识里会称呼他们为“这里的人”?仿若将自己,和其他人完全区分开来的一种定义。若是如此说来,那自己……又是哪里的人……为什么觉得十五岁的年龄谈婚论嫁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莫名的,仿佛有无数种奇怪的思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潜意识觉得很重要……比任何事情都要重要,但却有虚无缥缈地抓不住。
究竟……是怎么了呢?
有些陷在自己思维中出不来的言笙突然听到一声清凉冷漠的声音,带着嫌弃唤她,“言笙。”
乍然回神,身旁乳娘已经屈膝行礼,“二爷。”
对面的中年男子,面容英俊、气质冷漠,身着月白锦缎华服,腿上盖着一块黑色毯子,正是她的二叔,言慕青。言慕青眉头紧锁,不满地看着她,呵斥道,“瞧瞧自己像个什么样子,哪里有半点王府嫡女的做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