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耀祖从大理寺正堂走出来看见外面的天空的时候,实在有恍同隔世之感。
终于离开那个地狱一样的地方了……
孙耀祖跟着孙家三个人回到客栈,先饱饱地吃了一顿,然后叫了两桶热水,痛痛快快从里到外洗得干干净净。
“娘,给我买套衣裳。”孙耀祖披着他爹孙正平的一件袍子,从里屋走出来。
他们被从杜恒雪的陪嫁宅子里赶出来的时候,除了随身穿的衣裳,还有身上的一些零碎东西,什么都没有带。
孙许氏本来还想着有两千亩田地的地契,就算长安待不下去,去他们买的田庄栖身总可以。
没想到,他们最后的倚靠,也被大理寺的寺丞给抄走了。
孙许氏苦着脸道:“这里的房租都快付不出来了,哪还有银子给你买衣裳?”
孙耀祖很是不高兴,道:“我穿成这样,雪儿怎么会看得上我?想要她回心转意,总要下点本钱才行。”
孙许氏和孙正平面面相觑,知道孙耀祖说的有道理,可是他们真的是没钱,就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
两个人把目光慢慢投向了站在孙耀祖身旁的知书。
知书被孙许氏和孙正平的目光看得毛骨悚然。她知道,这两人在打她的主意了。如今他们一家人,也就她值几两银子……
慌乱间,知书急中生智,忙道:“大爷,话不能这么说。您现在的模样儿就正好,越凄惨,少夫人就会越心疼。若是打扮得光鲜,反而让别人说闲话。”
孙耀祖一听,觉得很有道理。颔首道:“还是知书更了解雪儿。这样吧,你跟我一起去,看看雪儿有什么话说。”
知书虽然不想再去面对杜恒雪,可是她也知道,如果跟孙许氏和孙正平在一起,这两人肯定会把她卖了,所以还是跟着孙耀祖往柱国侯府去了。
他们来到柱国侯府所在的承康坊的时候,已经快到申时。
来到承康坊的入口,知书悄悄对孙耀祖道:“大爷,奴婢上次跟老夫人和老爷来过一次。被柱国侯夫人赶了出来,还说以为看见我们再来,就要我们好看。——还是大爷进去吧。奴婢就不进去了,在这里等着大爷。”
孙耀祖诧异道:“还有这回事?雪儿没有为你们说情吗?”
知书一窒,讪笑道:“……少夫人当时正生气呢,大概没有来得及吧。”
孙耀祖点点头,“你就等在这里。我进去看一看。”
知书叮嘱他。“别说是找少夫人的,就说,是京兆尹许府派你过来有事的。不然那里坊守门的门将不会让你进去。”
孙耀祖听了知书的话,来到承康坊的入口,跟那守门的门将说了两句话,对方也知道柱国侯府明日就是大宴。这几天里里外外的人很多,孙耀祖上次没有跟着孙家人一起过来,这门将记不得他。就放他进去了。
明日晚间就是柱国侯府的新居大宴,柱国侯府正在做最后的准备,里里外外重新收拾打理,往府里送各色菜蔬和鸡鸭鱼肉,以及各类山珍海味的车马络绎不绝。从另一端的角门源源不绝送入门里。
孙耀祖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当他绕着院墙,走了半天才来到侯府的正门。看见里面的重檐飞顶,还有绿树枝桠间露出来的一座座亭台楼阁,心里艳羡不已,再一次坚定信念,他不能没有杜恒雪。
是杜恒雪,让他进入了另一个阶层,真正过上人上人的日子。
孙耀祖心情激动,凑到角门跟前,对着守门的门子拱了拱手,道:“劳烦通传一声,小生是京兆尹府的亲戚,过来有事求见二小姐。”
那门子没有见过孙耀祖,见他虽然衣着陈旧,但是一表人材,而且说话彬彬有礼,又说是从京兆尹府里过来的。二小姐和大小姐的娘家,正是京兆尹府,便笑着道:“您稍等,小的去给您通传。”说着,一溜烟去二门传话去了。
因明日就是大宴的正日子,杜恒雪除了跟着诸素素学医,平日里也没有别的事做,就自告奋勇要帮杜恒霜打理厨房,此时正好在二门上清点外院的采买送来的各样菜蔬。
那传话的门子直接就把话传到杜恒雪耳朵里。
杜恒雪以为是娘亲派来的人,忙道:“我出去一下,你们把这些东西担去厨房,让管事娘子入帐。”说着,就带了姐姐杜恒霜送她的两个大丫鬟冬元和春草,一起坐了青绸小骡车,去外院角门处见人。
“雪儿!你终于肯见我!”孙耀祖抬头看见一个容色清丽无比的女子冉冉走了过来,心头大喜,忙走过来要拉她的手。
杜恒雪吓了一跳,忙往后退了一步,道:“怎么会是你?不是京兆尹府上派人来的吗?——人在哪里?”最后一句话却是对着门子问的。
那门子挠挠头,“这不就是吗?”
杜恒雪便知道是孙耀祖诳了那门子,心里很是难受,含泪道:“我们已经义绝,你还来做什么?趁早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若是我姐姐看见你,一定不会让你好过。”
孙耀祖看见杜恒雪光鲜靓丽的模样,头上的点翠凤钗,身上的绢丝半臂,还有吹弹得破、胜似白雪的肌肤,心里懊悔不已。这样好的妻子,他怎么能让她逃走呢?
“雪儿,虽然你跟我义绝,可是你要知道,我孙耀祖这辈子的原配正室,只有你一个!我绝对不会要别的女人做我的原配正室!”孙耀祖连忙指天发誓,只望能挽回杜恒雪的心。
杜恒雪身后的大丫鬟冬元翻了个白眼,用大家都能听到的声音嘀咕道:“……本来原配正室就只有一个。就算孙公子再娶,最多是正室,可不是原配。还把这当个宝来现,真是……”
孙耀祖听了,脸上微微有些讪讪的。
杜恒雪叹息道:“不用再说了。我跟你这辈子夫妻缘尽于此,你多保重,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独木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孙耀祖听了这话,觉得肝都痛了,扑通一声给杜恒雪跪下,膝行几步进了角门,抱着杜恒雪的腿道:“雪儿,雪儿,求求你,求求你,饶我一次吧。以后我绝对不让我娘那样对你,她要再敢让你做活儿,我就把她赶出去!——雪儿,雪儿,我心里只有你。你不知道,这几天在牢里,我心里最想的就是你……”
杜恒雪忙要推开孙耀祖,着急地道:“你快起来,把手放开。这如何使得?我们已经不是夫妻了,你不要这样……”
孙耀祖跪在地上,抱着杜恒雪纤长的小腿,越发心里一荡,腆着脸仰头道:“雪儿,一夜夫妻百日恩。你忘了我们是如何做夫妻的吗?”说着,孙耀祖从地上站了起来,握着杜恒雪的双肩,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你就别装大家小姐了。你跟我睡了一年多,哪里没让我玩过?别人不知道,我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你身上哪一处最白,哪一处最黑,又有哪一处最嫩,哪一处最紧。——你想让别人知道吗?”
杜恒雪听得瑟瑟发抖,怒视着孙耀祖斥道:“你不知羞耻!”
孙耀祖松开杜恒雪的肩膀,背起了双手,居高临下地看着杜恒雪涨得通红的小脸,心里一阵快意,大笑道:“生平最快事,碧血洗银枪!——快哉快……”
“啊——!”孙耀祖的话还没有说完,有人拽着他的肩膀将他转个过来,拎起醋钵大的拳头,照头冲他鼻梁上狠狠砸了一拳,孙耀祖立刻鼻血长流,尖声惊叫起来。
那人还不解恨,在孙耀祖胸口连砸几拳,将他推开几步,再抬起脚,狠狠地踹向孙耀祖的双腿之间……
孙耀祖“嗷”的嚎叫一声,捂着下身滚倒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哭喊起来。
杜恒雪被眼前的变动吓得呆住了。两个大丫鬟忙抢上前,一左一右护住她。
只见面前身影晃动,一个高大的人影已经站在她面前,将她完完全全挡在身后。
“孙耀祖,男人中,我就没有见过比你更贱的!——你不配做男人!”站在杜恒雪身前的,正是许言邦。
孙耀祖已经完全听不清那人在说什么了。他只觉得下身疼得撕心裂肺,再也忍不住,双眼往上一插,直接晕了过去。
杜恒雪从许言邦身后探出头,看见孙耀祖一动不动躺在地上,有些担心,轻声道:“他没死吧?”
许言邦嗤笑一声,“死哪有那么容易,了不起重伤。”又回头对杜恒雪道:“他来求你回去,你会不会回去?”双眸紧紧地盯着杜恒雪,一派紧张的样子。
杜恒雪窒了窒,摇头道:“我就算死了,也不要再跟他们搭上关系。”可是刚才孙耀祖的话,还言犹在耳,杜恒雪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她会不会从此成为姐姐的负担?成为别人取笑柱国侯府的笑柄?
许言邦挥舞着拳头道:“你别担心。他要敢在外面胡说八道,我保管他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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