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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都臣民迁徙至大昭西南二境,距今已有大半载的光景了。
在昭都使臣的帮助下,幽都百姓很快适应了在西南二境开疆扩土的生活,房屋建造,农耕饲养,开源引流,一切都进行的井井有条。
江慕白将首年的租银与上供交给玄珏时,国库清点了数目,足足比所定之额多出十万两白银。
江慕白道:“昭帝仁义,此乃应得之数。盼着两国和睦长久共处,已达共生之道。”
白给的银子哪有不要的道理?
可玄珏收下钱银的同时心中也有顾虑。
按说幽都经此一疫应当一蹶不振才是,臣民百姓能以如此快的速度适应了新环境已经够令人震惊了,更何况还能就地取材,另辟蹊径,重掌生财之道,赚得如此多的钱银上供,实乃奇事。
与幽都百姓的生于忧患相比,大昭的百姓日子过得就显得有些过于安乐了。
这赋税租银上缴了朝廷,但朝廷的钱也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玄珏本意是将这些钱银分发给各地州贫困地区用以震灾,但思前想后,却又否了这事。
一来贪官污吏隐于暗处,百万两雪花银落到真正的贫苦百姓手中恐怕连零头也不剩了。
二来俗话也有云:授人与鱼不若授人于渔。
钱银上的支援对于常贫来说治标不治本,与其给他们银子,不如让他们学会真正能长久立足于世的一技之长。
这些都是玄珏需要虚心向江慕白去讨教的,这种时候,他也不再端着自己大昭帝君的身份,与江慕白开诚布公的说明了自己求学的意图。
江慕白本可以藏着掖着不与玄珏说明白话,但这一夜的促膝长谈,却令玄珏彻底改变了对他的看法。
他的许多谋虑,远见,以及对国家长远发展的规划都给了玄珏无限启发。
天蒙亮时,玄珏送江慕白离了朝阳宫,分别之际,拱手一揖道:“帝君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是将朕当做了挚友。朕与帝君所思所想皆是为国为民,若为两国百姓生存衍息有利好,朕亦愿交你这个朋友。”
江慕白朗然一笑,回施玄珏一礼,“昭帝治国见解亦是独到,孤亦受益良多。今日长谈彼此甚欢,来日若昭帝有闲暇,可再续之共商大事。”
两国国君交涉和睦,传入后宫女眷的耳中却分成了不一样的说辞。
昭都多说玄珏为国安好纡尊降贵,而幽都则一副小人面孔,道是玄珏无才无能,巴巴儿地跟着江慕白取经呢。
幽都上缴租银多于大昭所定,是为江慕白大气。
玄珏放下身段与江慕白秉烛夜谈讨论治国良方,是为江慕白能力卓越。
反正怎么扯,这事儿都能扯到江慕白给幽都长脸面上头去。
故而这日请安的时候,贺阑珊可算是扬眉吐气了一把。
她仗着自己有孕,江慕白又在政事上压了玄珏一军,一入凤鸾宫见楚衿凤座上空着不见人,便阴阳怪气道:“皇后这两日怎都来的这样晚?从前说是她侍寝辛苦了尚能理解,这两日昭帝和帝君都在彻夜商谈国事,她还有什么可忙的?”
张妃横了她一眼道:“给皇后请安是你的本分,无谓每日来了都要先叨叨几句,显得你嘴像是镀了金,比旁人金贵。”
“本座的本分?”贺阑珊冷笑道:“恐怕很快就不是了。可别忘了,如今是你们的皇帝要求着我们的帝君教他治国呢。”说着看了一眼侧坐的寇夫人,问道:“这是个什么理?本座记得在咱们幽都,只有谁能教帝君处事?”
寇夫人秀美一挑,讪笑道:“帝君登基之前就是太傅,登基之后还从没人能教帝君如何处事呢。”
“怎么没有?”柳美人扬起娟子来按了按鼻尖儿浮起的粉,“先帝不就可以吗?昭帝和帝君求教了一夜,姬妾总想起从前先帝和帝君漏夜长谈的时候呢~~真真儿是像极了。”
把话说成这样,不是明摆着在借比江慕白是玄珏他爹吗?
幽都后妃莺莺燕燕笑得花枝乱颤,楚衿不在,陈答应和萧答应位份低说不上话,张妃又笨嘴拙舌的说不过贺阑珊,唯一擅长的‘体力运动’又因为贺阑珊有孕轻易动她不得,只能气得在椅子上直打哆嗦。
贺阑珊自诩占了上风,正洋洋得意着,料不到她的一举一动尽都被立在屏风后头的楚衿看得一清二楚。
你在那儿给谁认爹呢?
我自己的男人只能我欺负,你算哪根葱?
她正准备出去和贺阑珊‘开战’,却听此时那寇夫人又话里带话来了句:“瞧着今儿个皇后是不来了,不如帝后做主,咱们都散了吧?”
贺阑珊正了正身,清着嗓子道:“那大伙儿就”
话说一半,忽而顿住。她目光悠然荡在了楚衿的凤座上,动了旁的心思。
她自己坐在次坐,日日都要听楚衿教诲,半分没有帝后的脸面。
自打入了帝苑城,还从未有过昭都的后妃给自己请安的时候呢。
如今自己有着身孕,前朝之事自己的国家又得脸,她自然得意忘形。
于是端直起身,径直往楚衿的凤座上走去。
楚衿这才莲步从屏风后头走了出来,目光柔煦看着已经立在凤座旁的贺阑珊,“本宫可是来晚了?好生热闹。帝后这是要作甚?难不成你还要坐到本宫的位置上去?”
贺阑珊恣肆一笑,“是又如何?”
“帝后僭越了,东六宫为尊,西六宫为卑,那可是你自己定下的比试,自己认下的规矩。如今帝后跑来我东六宫没规没矩也倒罢了,却还想坐在本宫的凤座上?这是个什么道理?”
贺阑珊白了楚衿一眼,抚着鬓角的发缓声道:“哎呀~可别再说什么规矩什么体统了。当日本座说的话只是当日作数,如今昭帝都对着帝君卑躬屈膝的,你一个大昭的皇后,有什么脸面在本座面前耀武扬威?”
楚衿行至堂下,面不改色道:“所以今日即便本宫劝过帝后,帝后仍是执意要坐了本宫的凤座,是不是?”
贺阑珊闷哼一声,道:“那是自然,你奈我何啊?”
楚衿略一挑眉,笑得得体,扬手对着凤座做了个请的手势,道:“你坐,你开心就好。”
贺阑珊眉毛都要欢喜得意到要飞到太阳穴上去了。
她一敞袖,气势十足的就坐在了那凤座之上。
“众妃今儿个就散了吧,本座哎呀!”
得,这逼还没装完呢,凤椅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塌了个四分五裂。
贺阑珊摔倒在地,惯性使然向前翻滚,由高台之上翻滚到了堂下,直至碰到了楚衿的脚踝才停住。
满殿哗然,张妃笑声刺耳,楚衿则一脸心疼的看着贺阑珊,摇头道:“啧啧,帝后无事吧?可摔着了?”
贺阑珊恶狠狠的瞪着她,一句‘贱人’眼看着就要骂出口了,却被她凄怆的惨叫声取而代之。
她宝石蓝色的裙摆之上,正渗着淋淋血迹,犹如绽放在蜀锦面料之上的彼岸花,绚丽且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