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衿接下来说得每一句话,每一件事,都令玲珑瞠目结舌。
自己的记忆还停留在楚衿因被人诬陷杀死了百里淑嬅而禁足宫闱的时候,怎地不过睡了一觉的功夫,日子就虚晃过去了一年多?
且楚衿真切怀了身孕不说,还被玄珏立为了皇后?
最最重要的是,如今的帝苑城里竟有一半都分给了幽都的帝君居住?
而从前皇上的贤妃如今成了幽都帝君的容仪?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
单是消化楚衿说的这些,玲珑就用了整整一个月的功夫。
她觉得自己的时间像是被静止了一样,许多发生在宫里的事儿她都不清不楚。
可这桩桩件件,又如同自己切身参与其中了一般。
比如西淳被北璧时常会在休息时来她庑房里寻她,偷摸从袖间取出好多张样子古怪的方片纸,嚷嚷着要和她一起斗地主。
三福也是,隔三差五就说要把她炸的脑瓜子嗡嗡的
对此,楚衿给她的解释是她重病了一场,在宫中修养了一年光景才得以痊愈。
玲珑不信,可她也只能信。
难不成她还能自己想到自己是被一个现代人给魂穿了?
自打楚衿成了皇后以来,西六宫住着的那些莺莺燕燕们也都收敛了。
每日晨昏定省跟着贺阑珊给楚衿请安,也没再生出什么乱子来。
可这样安稳的日子仅仅过了两月有余,又有新鲜事在后宫里炸开了锅。
楚衿这一胎是在丰元三年四月怀上的,算着妊期,应该在丰元四年元月至二月之间。可眼下已经到了三月里了,她这肚子还是迟迟没个动静。
她腹中这一胎,最为紧张之人乃是张太后。
她日日算着楚衿临盆的日子,推了一日又一日,心急如焚之际,一日三趟吩咐太医往凤鸾宫跑,可知能从太医口中得一句‘皇后娘娘与皇嗣一切安好’。
张太后急得成日在仙寿宫伺烟不离手,将仙寿宫熏得乌烟瘴气活似‘人间仙境’。
青竹时常劝道:“太后不必心急,孕者有时临盆推迟个十天半月的也是寻常事,您且放宽心,准备迎您的大胖孙子就成了。”
张太后只得道:“哀家能有什么法子?她生不出来哀家总不能给他从皇后肚子里给拽出来吧?皇帝这些后妃,没一个能让哀家省心的。”
而与张太后的急切盼望相比,楚衿却是烦躁至极。
她肚子大成了两个西瓜,走上两步就得喘上三喘,夜里睡觉也侧不得身,如厕也成了大问题,再加上她肚子里那个无时无刻不在她肚中翻着跟头耍着杂耍,她真真儿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双脚已经浮肿到一按便是一个深凹的坑,因着肚子奇大,楚衿端正坐上片刻便觉得腰酸得紧。真真儿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行也不是卧也不是。
玄珏知道她辛苦,故而缩减了早朝的时间,腾出更多的空闲来陪伴在楚衿身旁。
这些日子,他听楚衿念道最多的话就是,“你说为何男子不能生孩子?不是都说男子身强体健女子孱弱吗?这生孩子的痛楚怎不见能者多劳分给你们去?”
玄珏替楚衿捏着足底笑道:“朕倒是想替衿儿你受罪呢,可没辙呀”
“啊”楚衿痛脚一声,吓得玄珏还以为是自己按痛了她,“怎么了?可是朕下手重了?”
楚衿指了指自己的肚子,隔着两层衣裳,腹中胎儿举起的拳头都能看到形状来,玄珏连忙趴在楚衿肚子上浅声道:“皇儿乖,莫要闹你母后了啊~~~~”
谁知肚子里那小害人精听了玄珏的声音倒兴奋起来。
本来只是举了个拳头跃跃欲试,这下好了,恨不得在楚衿肚子里打出一整套降龙十八掌。
痛感倒是轻的,但是任谁看着自己肚皮被折腾成这样东一个包西一个包的都不会舒坦吧?
楚衿用力在自己肚子上拍了一下,怒道:“你个小王八蛋要是再折腾老娘,等你出来看老娘不打你屁股!”
这一生怒吼,吓得玄珏都一个哆嗦,楚衿的肚子也算安生下来了。
玄珏艰难吞咽了一口唾沫,道:“衿儿咱们的皇儿要是小王八蛋,那咱们是什么呀”
楚衿白了玄珏一眼,被他这笑语半分也逗不乐。
这一日嫔妃来凤鸾宫请安,贺阑珊见楚衿的肚子好似又大了一圈,掩唇笑道:“哟,皇后您这一胎是要怀两年的怀吗?莫不是托生了个哪吒?”
寇夫人听罢笑得合不拢嘴,“哈哈哈~~~帝后便会玩笑~这昭帝是帝王,帝王之子自然与寻常人家的孩子不能相比。莫说两年,就是怀他个十年八年的,也说得过去。”
楚衿见她们一个二个笑得欢愉,更气不打一处来,“帝后,本宫记得你伺候帝君也有两年了吧?”说罢看一眼她平坦的小腹,冷笑道:“你说本宫这一胎是要怀两年,却总也比你两年肚子都没个动静要体面许多吧?”
贺阑珊对楚衿的嘲讽全然不放在心上,回呛道:“也是本座无福了。不过本座想着,若是本座近来有孕,说不准怀胎十月后,还能和皇后你一同临盆呢。”
她这话一出,幽都的嫔妃们又是一众笑声四起。
此刻却听赵似锦道:“帝君都三个月没去过你的玉蓬殿了,你近来要是有孕,只怕这孩子帝君也不敢要吧?”
“你”
好了,这二人又要开始斗嘴耍狠了。
若是换作平常,楚衿是最爱看这样的热闹的。可如今她一门心思都扑在自己的肚子上,哪里还有兴趣去听别人的是非?
于是道了句你们慢慢吵本宫先回去歇着了,就被玲珑搀扶着回了寝殿。
日于一日,月复一月。
到了六月盛夏,楚衿这一胎已经怀了足足十四个月了,太医院甚至多次备下了催产的汤药给楚衿服下去,可她的肚子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合宫盼着她这一胎落地,比盼着年节还要热闹。
宫人茶余饭后得闲,自然将这事儿当做头一稀罕事议论着。
而楚衿则日日躺在榻上,对着她那浑圆的肚子说话。
从一开始的威胁谩骂,到后来的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再到如今
“小祖宗!算我求你了成不成?你倒是出来呀?你在里面干嘛呀?里面有金子吗”
“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呀?你有意见你当面提呀!你倒是出来呀你!”
这样的场景,在凤鸾宫已经见怪不怪了。
楚衿就差给她那肚子里的那个祖宗跪下了,可是没辙,人家就是不出来,还要隔三差五在你肚子里打打太极跳跳舞,你能把他怎么着?
玄珏看在眼里,一璧心疼楚衿一璧却也暗喜。
都道一物降一物,料不到她这爱妃,也有能被降住的那一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