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瞧见了东雁的死相,传得绘声绘色,说是楚衿容不下她,所以极刑处死了。
这样的话风传到楚衿耳中,楚衿却并不生气。
反倒玲珑气不过,替她抱不平道:“明明是那蹄子诬陷主子咎由自取,他们倒传得像是小姐您的不是。”
“嘴长在人家身上,由着人家说去。让他们以为本宫厉害也好,如此一来也再没人敢动那不该动的心思了。”
几日后,郭贵人脸上的伤势见好了。
说是见好,其实也就是不再流血,伤口结了痂罢了。
她一脸的黑痂,看着像是人掉入煤球里滚了一圈儿,吓得与她同住并照顾她的萧答应与陈答应近乎夜夜梦魇,白日里往皇后宫中请安时双双挂着黑眼圈。
郭贵人本是想一条白绫吊死在房梁上了断了自己残命的,但想到皇后害她如此,她心里的怨足以支撑她活下去,即便要死,也得拉着皇后一并陪她。
然而皇后却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太医院开给郭贵人的药涂抹在伤口上可以令伤口快速愈合,结痂快速脱落。郭贵人因为害怕皇后暗害她,一应药物即便太医院的太医验过再三她还是不敢用。
病情拖得久了,伤口开始发痒的时候入了夜总忍不住去挠痒。
一来二去,人便因伤口的炎症发了高热,复又日日缠绵病榻之上。
楚衿去长乐宫瞧过她一次,郭贵人见了楚衿也不再是从前那副龇牙咧嘴的模样,反倒能平心静气的与她说上两句话。
“若不是皇后一路挑拨,我何至于此?我只是嫉妒皇上宠爱你,没想到因着嫉妒,却将自己拖下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你还是不肯用药吗?”楚衿看一眼放在一旁小几上已经凉了的汤药,喟叹道:“不用药,病情反复好不了,熬坏了身子值当吗?”
郭贵人苦笑两声,抚摸着自己凹凸不平的面容,道:“脸面都没了,还管身子好不好作甚?”
在郭贵人房中时,楚衿嗅着她房中燃着的香有异,想起从前楚怀山出征时,林氏总会带上这些香,让他在营帐里燃起。
这香名唤作‘醒神香’,有令人血气上涌,提神醒脑的功效。
楚怀山征伐沙场,多数时候一去便是数月,沙场男儿若体力不支,轻则负伤重则丢了性命,故而林氏才会让他以此香吊着精神。
这香本是无害,可郭贵人身子虚亏,闻了此香血气上涌,脸上的伤更要渗出血来,这般反复何时才能痊愈?
楚衿佯装闲聊,多嘴问了一句,“宫里的香甚是好闻,是你点的?”
郭贵人摇头道:“我哪里还顾得上这些?一切都是芊芊安排的。”
芊芊是伺候郭贵人的婢女,和玲珑不同,并非是郭贵人从府邸带来的。
楚衿看了一眼殿外的芊芊,而此时她也正朝房内窥探着。在与楚衿眼神撞上的一刻,她显得有些许的慌张,极不自然的扭过头去,躲避着楚衿的目光。
这日回了宫,楚衿吩咐三福去跟着芊芊瞧她有什么不妥。
三福跟了两日,很快回了楚衿的话,“娘娘,那婢子常与皇后娘娘宫中的青黛在暗处往来。”
如此,楚衿心中便有了定数。
这皇后,是要趁着郭贵人病了,要了她的命。
可郭贵人入宫连侍寝都没有过,皇后为何非要除去她呢?
她是个变态,她的想法楚衿自然想不透。楚衿只知道,既然郭贵人这样一个没有存在感的嫔妃都要得皇后如此相待,那么皇后如何肯放过自己?
于是第二日请安的时候,待众人都散去了,楚衿却迟迟坐在位上不动。
皇后瞥她一眼,泠然道:“可还有事?”
楚衿深吸了一口气,怡然道:“皇后娘娘宫中的‘宁息香’是好闻,令人心神舒缓,觉得自在。可不像郭贵人宫里燃着的‘醒神香’,总有一股子呛鼻子的味道。”
皇后虽心里吃惊,但面上却表现的云淡风轻道:“什么‘醒神香’?本宫从未听过。”
“皇后娘娘,如今凤鸾宫又没有外人,您跟嫔妾还有什么可装的?”
楚衿开门见山令皇后有几分尴尬,她坐正了身姿,不豫道:“华嫔,你是刻意要寻本宫的麻烦?”
“是皇后娘娘一直在寻嫔妾的麻烦。”
“你以为本宫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皇后的眼神蕴着欲来的山雨,声调也不自觉拔高了几分,“你得了皇上的宠爱,搅得后宫不宁,是觊觎着本宫的中宫之位吗?”
楚衿摇头苦笑,淡然回话,“嫔妾从未想过要动摇您的地位,风吹草动草木皆兵,是娘娘自己日日吓着自己不得安枕,何故要来怨嫔妾?”
皇后抚着凤座的右手不自觉攥成了拳紧紧抓着椅把儿,“话说至此了,有屁一次放个干净!”
楚衿不急不缓饮了口桌案上的乌龙茶,抿了抿嘴道:“嫔妾今日来寻皇后娘娘,只想同您说一件事。您有几斤几两,嫔妾瞧得清楚明白。您能不能斗过嫔妾,想来您心里也该有一杆秤衡量着。”
楚衿目光平视皇后,笑意端然无害,却又隐隐透着那么一股子凉气,“日后彼此如何相处,全仰赖皇后娘娘的心意。”
她遽然起身,向皇后施了一礼,而后一字一句道:“要和,嫔妾乐意之至。要斗,嫔妾奉陪到底。”
说完她该说的话,也不管皇后作何感想,转身便去了。
皇后瞧着她离去的背影,气得牙痒痒。
自己出身名门,贵为大昭的皇后,却要被一个区区嫔位按在地上朝着头打,实在憋屈!
她如今还未得子嗣,来日有幸诞下皇子的时候她又要怎样?
越往深处想,皇后便越觉得自己的后位岌岌可危。
如今楚衿已然发现了自己用‘醒神香’暗害郭贵人之事,倘若再继续下去,郭贵人一旦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楚衿一口咬上来也是麻烦事。
于是皇后命芊芊停止对郭贵人的毒害,可私心里,对楚衿的恨意又多添了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