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披散着额发,不施粉黛躺在榻上。
因病,面容愈发憔悴,像是干瘪的树皮一般,半分不见水灵。
青黛将皇后搀扶起来,一匙一匙给皇后喂着药,“皇后娘娘,楚衿这是故意要将病气过给您!”
听见‘楚衿’这两个字,皇后头都快炸了。
那么多人死,怎么不见她死?
皇后捂着发痛的额头,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以后在凤鸾宫不许提起贱人的名字!”
青黛忙道自己知错,喂完了皇后汤药后,取了浸了冰水的帕子敷在皇后的额头上。
唯有如此,才能令皇后感到一霎的舒缓。
“皇上呢?本宫病成这样,可告诉皇上了?”
“一早就派人去禀报了,御前回话,皇上下了早朝便来。”
“那便好,那便好。”皇后浅笑道:“皇上心里到底还是有本宫的。”
要说玄珏也是经不起念道,皇后刚说了两句,便听外头有人报道:“皇上驾到。”
“皇上来了?啊?是皇上来了吗?”皇后抓着青黛的胳膊问道。
青黛连连颔首,也是喜不自胜,“是呢娘娘!皇上来瞧您了!”
“快!快扶本宫起来!”
皇后病成这样,还不忘要给玄珏请安。她急死忙活从榻上起了身,慌张将花盆底穿好便向殿外赶去。
奈何青黛跟不上她飞星般的速度,还未搀扶稳当皇后已经犹如一匹脱缰的野马冲出去了。
躺了那么久,骤然起身本就天旋地转,加之足下的花盆底并没有穿好,才走了两步,便崴了脚扑倒在地上。
好巧不巧,玄珏正启门而入,见皇后四仰八叉的拜倒在自己面前吃了一惊。
“皇后这是作甚?你病着还施这般大礼?快快请起。”玄珏躬身搀扶了皇后一把,皇后抬起头来,泪盈于睫看着他,怀着满腔的委屈道:“皇上,您可来了”
在看到皇后病容的那一刹,玄珏心里别扭了一下。
也不是说他嫌弃皇后,只是病来如山倒,尤是女子卸了粉黛,加之憔悴起来,看着老了十岁也不止
这也正是楚衿在病中不愿让玄珏入昭纯宫探望她的原因。
她是实在懒得在病中还是梳妆应付玄珏了。
可皇后却想不通这一层道理,只一味在玄珏面前扮可怜,以为玄珏见她楚楚之姿,会对她心生怜爱。
于是她顺势身子一虚,便贴在了玄珏的胸口上,“皇上,您摸摸臣妾的心跳,是不是跳得极快?”
说着话,便抓起了玄珏的手往自己的胸上按。
玄珏手上抻着劲,与皇后暗自僵持角力着,努力不碰到她的‘禁区’。
这皇后哪里像是病着?手劲大到玄珏几乎都要甘拜下风。
玄珏低眉看着贴在自己胸口的皇后,他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皇后的额顶
因病,皇后并未绾发。
许是她自己都忘了吧
如今额顶上那一大片斑秃在玄珏面前显露的一览无余,玄珏用力将手向上一提挣脱了皇后的手,而后轻轻在她头顶按了一下
“可怜的,看看你,烧得头都秃了”
说完这一句话,皇后才惊觉自己露了怯。
她连忙从玄珏身上避开,捂着自己的额头后退了两步,“皇上,臣妾”
她正要解释,却见刘奇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喘着粗气向玄珏说道:“皇上!太医院来报,华嫔娘娘身子痊愈了!”
“可当真?”玄珏的双眸似闪着耀目的星芒一般盯着刘奇,“爱妃当真好了?”
刘奇胁肩谄笑道:“这还能有假?奴才知道华嫔娘娘病中不肯见皇上,皇上一直挂怀。所以一早和太医院交代了,若是华嫔娘娘病愈,便让他们第一个来报给奴才。”
“太好了,太好了!”玄珏激动地搓着小手,“摆驾,摆驾!朕这便去瞧瞧爱妃!病了这么久,肯定消瘦不少!你再让御膳房做些可口开胃的吃食送过去,朕陪着爱妃一并用膳!”
他一璧说着一璧向外行去,似乎全然将皇后给忘了
“皇上”皇后跺了跺脚,娇滴滴的唤了玄珏一声。
玄珏这才止步回首,冲皇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皇后病着,好生养病,朕明日再来看你。”
说完慌也似的逃了
见着玄珏如此态度,皇后像是被抽走了魂魄一般,身子向后一个踉跄便跌倒在了地上。
青黛连忙上前搀扶,“娘娘可伤着了?”
“滚开!”皇后一把推开青黛,双眸睁的浑圆,有泪在里面打转,“本宫病着糊涂了你也跟着糊涂了吗?怎能让本宫在皇上面前露怯!?”
青黛骇然,跪地叩首道:“皇后娘娘息怒,奴婢奴婢知错了。”
“她病好了皇上便那般开心吗?一口一个爱妃叫着,那本宫算什么?本宫算什么呀!”
皇后伏倒在地捶胸顿足,青黛生怕她伤着自己,上前将她抱住,“娘娘可不能伤着自己呀!这事儿定是贱人的计谋!娘娘细想,她病了那许久,怎就放给您过了病气,她的病就好了?”
皇后攥紧双拳,水葱般的指尖恨不能嵌入肉里,“贱人!本宫定要杀了她!定要杀了她!”
这边厢皇后在凤鸾宫里都快疯魔了,而昭纯宫里,玄珏与楚衿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入了昭纯宫的玄珏先是围着楚衿转了三圈,东瞅瞅西看看,生怕她爱妃少了二两肉。
楚衿都快被玄珏给转晕了,于是道:“皇上,嫔妾无事了。”
“病了这几日,便是好了身子也是虚亏的。药不能停,饭得吃好,殿里要注意通风,炭盆若是不够便多加些,可不敢再贪凉了。还有你宫里的熏香炉子得抬出去,换了有凝神安息效果的宁息香来。再就是榻上的被衾,朕瞧着太薄了些,你伤风是要捂汗的,这样怎能”
楚衿大病初愈,见着玄珏在自己面前喋喋不休像个老妈子,听得她脑壳子发懵。
于是她索性捂住了玄珏的嘴,“皇上说累了,喝口茶吧。”
刘奇见玄珏被楚衿捂了嘴心下一惊。
这这哪有人敢对玄珏这般没大没小的?楚衿这不是龙首上拔胡须没事儿找抽吗?
一句‘大胆’仿佛已经憋在了刘奇的喉头,可当他看到玄珏弯起眉眼的笑意后,才庆幸自己幸好没有说出那两个字来。
不然今日要被人抽的,怕就是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