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的厨艺愈发精进了。
原先往小厨房去都得是楚衿三催四请才肯生火起灶,后来见自己做出来的吃食张妃进的欢心赞不绝口,自己也琢磨起来,变着花样做给张妃送去。
宫里的日子本就乏味无趣,尤其是她们这些个宫女,平日里除了一门心思伺候主子,半刻也不得闲。
如玲珑这般可以日日猫在小厨房里做自己喜欢的事,倒也算是一份美差。
只是偶一日玲珑将新烹好的菜式翡翠虾仁送去张妃所居正殿时,却头一遭见了张妃未动筷。
彼时楚衿和张妃同桌而食,夹了一筷嫩滑爽口的虾仁后向张妃问道:“这虾仁做得极可口,怎看着不合姐姐心意?”
张妃摸了摸浑圆的肚子,瘫在椅子上歇息着,“闻着便觉得香。只是本宫对虾子过敏,幼时用过一次险些要了性命去。”
楚衿听罢冲玲珑使了个眼色,玲珑旋即会意,道声自己疏忽,便赶着将那道翡翠虾仁端下去了。
“后日是皇后的千秋宴,各宫都备着贺礼往凤鸾宫送去,姐姐可想好要予她些什么?”楚衿问道。
张妃一脸嫌恶的表情,取过绢子来擦了擦略泛着油光的嘴唇,咂嘴道:“佛口蛇心一肚子坏水,本宫最是瞧不上她。不过既然是生辰,总要送她心之所向的物什才好。若是礼送不到心尖儿上,废再多的心思也是白搭。”
“所以姐姐有主意了?”
“金打了一尊送子观音,抬去给她便是了。”张妃清浅一笑,脸上的肉褶子堆成了千层酥的外皮,“盼着她求子得子吧。”
这帝苑城里,大概也只有张妃敢明目张胆的拿皇后不能生育之事数落她了吧。
楚衿虽嘴上劝着张妃莫要太过出挑,小心得了皇后的算计,可心里却盼极了这场好戏。
想那皇后生辰见着金打的送子观音,那脸估摸着都得被气成铁青墨绿色。
她平日里算计了这个又构陷了那个,让她吃了张妃的哑巴亏也算是个教训。
于是乎到了千秋宴那日,楚衿一早便同张妃入了凤鸾宫。
今日的凤鸾宫被装点的格外奢靡,一应用物皆换了金器,张灯结彩贴红挂赤,比起年节来还要热闹。
殿内正中摆放着九龙九凤大宴桌,帝后并肩而坐于首,贤妃、张妃次之,再就是辰嫔、楚衿了。
从皇后的衣着与妆容来看,她定是费了好一番心思打扮的。通身穿金戴玉,披银镶珏,却唯有头饰卸去了冗杂,只以海棠绒花做了点缀,倒是清新别致。
玄珏坐在她身旁,保持着相敬如宾的距离,目光却一直绕在楚衿身上。
二人相视一笑,碍着千秋宴皇后的脸面,便再无过多的交际。
赏完了千篇一律的歌舞表演后,楚衿无心应和鼓着掌,在开宴上膳前,以贤妃为首,各宫的嫔妃也纷纷献上了自己的贺礼。
贤妃送的是一双东珠耳坠,一耳三钳的东珠共坠十八颗,奇在颗颗圆润且大小相同,皇后脸上的笑意像是炸开了的烟火,忙不迭收下了。
辰嫔则送了一只金镶玉福寿多禄沁体镯,看着不过是一寻常的金镶玉器,然而皇后触手之后只觉凉意逼来,在炎炎夏日里更显得舒坦,“缘何凉意这般?”
辰嫔起身福礼下去,笑着回话:“回皇后娘娘,此乃番邦稀产的凉玉,触感冰凉却无寒气,不伤女子气血之时又有降温降燥之效。嫔妾见皇后娘娘畏热,夏日里风起了炉灶的天儿最是难熬,有了此物,娘娘入夜也可睡得安稳些。”
皇后啧啧称奇,道一声她有心了。
余下的刘答应、萧答应与陈答应,因着本身月例银子就不多,平日里打点下人,贴补母家都是花销,手头银根紧缩,自然拿不出什么稀罕物什来。
不过是平平无奇的翠玉簪子、玛瑙串子一类宫里司空见惯的东西,皇后一一笑着收下了。
轮着楚衿的时候,她故弄玄虚与众人言这礼物只得给皇后一人见着,旁人是见不得的。
如此更引了诸人的好奇,之间楚衿命玲珑递给她两个四四方方的锦盒,而后自己捧着行到了正坐旁,用自己的身子挡住玄珏的视线,将锦盒交给了皇后。
皇后以宽阔的袖袍遮挡启开,却在见到里面东西的一刹险些吓得魂都没了。
“你送的这都是什么玩意!?”
皇后忽而发怒,更是惹得众人无限好奇。
她合上了锦盒,抄在手中准备向地上砸去,却此时楚衿附耳道:“皇后娘娘这么一砸,众人便知晓了嫔妾送给您的是何物。旁人知晓无所谓,可皇上瞧见了必定会问嫔妾缘何要送您这些。到时您让嫔妾如何回皇上的话?”
“你”皇后生生忍住了后面的骂语,脸上的愤然也渐渐转变为虚伪的柔笑,“楚贵人有心了,这东西,甚和本宫心意呢。”说罢将锦盒交给青黛,让她拿下去好生收着。
玄珏饶有兴致打量着皇后与楚衿二人,问道:“楚贵人送了皇后何物?”
皇后掩面而笑,道:“妇人间的事儿,皇上莫要问了。”
当然莫要问了
难不成还要自己告诉他,楚衿送给她的是一盒黑芝麻和一盒编制在一起的假发吗?
这楚衿,当真是日日想将自己斑秃的事儿摆上席面来说给玄珏听。
可自己能怎么办?这哑巴亏自己吃定了。
贵为一国之母,怎能是个断了青丝的秃子?
原以为今日的受辱止于此,可当张妃声势浩大的抬上来了那尊镀金的送子观音后,皇后当真恨不得寻个地缝钻进去。
那送子观音用足了金,在殿内烛火的照应下熠熠生辉。
张妃起身拜倒,操着她那口粗沉沙哑的嗓音贺道:“臣妾恭贺皇后娘娘千秋喜乐,祝愿皇后与皇上永结同心,早得贵子!”
虽说皇后身子不能生育是合宫皆知的事儿,可这事儿到底皇上下旨让瞒着,故而所有人也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