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仞抿唇沉默了一会儿,继而沉声道:“我对你没有敌意,对皇权亦没有野心。但若你非要对此事问个缘由,我能给出的答案就只有这个,至于信不信,随你。”
说完,褚仞转身离开。
在他即将踏出殿门的那一刻,褚俟突然叫住了他:“褚仞!”
他顿了顿,道:“我信你。”
褚仞脚步微顿,继而头也不回地走了。
褚俟当然知道他没有说实话,可他同样也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只要他没有触及到自己的逆鳞,自己大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这件事到此为止。
话分两头,却说众人各自散去之后,两个孩子也被姒锦强行带去休息了。
青汣勉强吃了点东西,接着便一直守在燕西楼床前。
夜阑人静,房间里只留了一盏烛灯,青汣身上穿的还是昨日的那件衣服,虽然知道有些狼狈,但她却没有那个心思去换洗。
她的手臂上缠着白色的纱布,当中透着点点血迹,这是在之前的交战中留下的伤,事实上,若非姒锦坚持,只怕她连这伤也不会好好处理。
身体已经不断发出疲倦的信号,可偏偏青汣自己却是睡意全无,她在床边的毯子上坐下,把整个身体靠在身后的床沿上,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以后,她的思绪一点一点放空,眸中罕见地流露出一丝茫然无措。
一直以来,她都是以一种局外人的态度来对待周围的一切,和所有人保持距离,因为她打从心底里不想欠任何人的人情,可这一路走来,渐渐地,事情便有些不受控制了——
先是她萌发了想要带惊鸿惊鸣离开的念头,接着又欠下燕西楼这样一个天大的人情,现如今,她甚至不确定,倘若燕西楼的腿当真无法痊愈,她是否仍能心安理得地按照原计划离开……
担忧,歉疚,茫然,种种情绪交杂在一处,使得她根本无法平静下来。
尽管不愿意承认,可眼下的事实就是,她的心,乱了。
……
夜里,燕西楼果然起了烧,浑身滚烫,青汣连忙给他喂了退烧的药,又用冷水给他降温,足足忙活了半个晚上,才算是把烧退了下来。
青汣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颈,再一抬头,发现外面天已经亮了。
宁老起得早,不放心燕西楼的情况,便索性过来替他诊脉。
“怎么样?”将昨晚燕西楼发烧的情况说完后,青汣有些紧张地问道。
摸着燕西楼的脉象,宁老眸中划过一抹惊讶,随即笑了笑:“到底是年轻,底子好,眼下已经没事了!接下来等着慢慢恢复即可!”
闻言,青汣顿时长松了一口气,感激道:“多谢宁老!”
宁老摆摆手:“也是你昨晚照顾得好!”
青汣勉强笑了笑,转而问道:“他什么时候能醒?”
宁老斟酌了一下,说道:“最迟明日。”
青汣抬手捏了捏眉心,点点头:“那便好。”
一场暴雨过后,天气放晴,午后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燕西楼醒来得比宁老预计的时间要早一些。
麻药的劲儿过去,右腿传来刺骨难忍的疼痛,睁开眼的那一瞬,他的目光还有些迷茫,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你醒了?腿怎么样?”姒锦正好带着两个孩子过来看他,见他突然醒来,顿时感到惊喜不已。
“燕叔叔!你终于醒啦!”惊鸿和惊鸣齐声欢呼,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若非知道他右腿受了伤,二人怕是早就扑进他怀里了!
燕西楼笑了笑,下意识地想要像往常一样坐起来摸摸两个小家伙的脑袋,不想却是不小心牵动了右腿,剧烈的疼痛使得他瞬间白了脸!
姒锦赶忙一把扶住他,从旁边拿了个引枕放在他背后让他靠着,没好气道:“你这右腿的骨头好容易才接好,再乱动可就没人管你了!”
闻言,燕西楼垂眸扫了一眼自己的右腿,转而问道:“汣儿呢?”
“昨日照顾了你一整夜,刚才我让她去休息了。”
说罢,姒锦心中不由默默叹了一声,原以为这二人之间只是燕西楼自己的一厢情愿,可现在看来,青汣对他也未必全然无意,只是尚未意识到自己的转变罢了,当然了,也有可能是她下意识地回避了自己的真实情感。
“她手臂上有伤,伤口可处理过了?”燕西楼紧张地问道。
姒锦相当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儿,“你当我们这么多人都是死人吗?不知道给她处理伤口?”
大中午的,她也真是闲得慌了才跑来看他!
“我不过是问一句,你哪来那么大火气?”燕西楼瞥了她一眼,一脸嫌弃道:“我算是明白了,就你这脾气,活该到现在都嫁不出去!”
姒锦:“???”
你以为你们家青汣的脾气比她能好到哪儿去?再说了,她嫁不嫁人同这个根本没关系好吧!
饶是心中怄得要死,但念在他现在是个伤患的份上,姒锦到底没跟他计较,眸光一闪,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你就不好奇你自己的腿如何了?”
要知道,从他醒来到现在,可是半句都没有提及过与自己腿有关的事,她就不信他一点儿都不在意!
“你的表情已经告诉我了。”燕西楼气定神闲地说道。
姒锦顿时一噎,自己讨了个没趣,起身道:“当我没问。既然你醒了,那我去跟魏乘还有白庄主他们说一声,省得他们担心。”
“先别着急告诉汣儿,让她多睡一会儿。”燕西楼紧跟着补充道。
“呵呵!”姒锦白了他一眼,直接走人。
姒锦离开后,两个小家伙蹲在床边,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同燕西楼说话。
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燕西楼拼凑出了在自己昏迷期间发生的事,包括青汣在关键时刻顶着压力替他做出的选择,以及她设法为自己输血一事。
想到她为自己所做的一切,燕西楼的心中顿时一暖,嘴角更是不自觉地向上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