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屋周围的花草中冒出了几只萤火虫,它们追逐着磷光而去,美丽而静谧,似乎为这冷漠的时光中添赠了一份温柔。
山鬼静静的笑道:“师父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的性子……我是一定要去的。”
“我的傻徒儿,你又何苦白白搭上一条性命,呵,你去吧,我答应你,如果你死了,我会救那丫头。”
山鬼听到这句话,默默地安下心来,他又冲着竹屋拜了一拜,才走入了暗门中。
暗门连接着一个长长的走廊,走过走廊,便是一个四方的露台,露台周围是人骨架起来的栏杆,露台下方是一个巨大的四方场地,其间黑白相间,如一个巨大的棋盘,一些手拿兵器的石俑站在下面四四方方的场地中……
在露台上往下望,黑白色的棋盘,就在露台下约十丈深处。
萧飖望向四周,道:“这四周墙壁如此光滑,没有借力的地方,难不成……要直接跳下去?”
“不用。”山鬼道:“等师父启动大阵之后,自然会有台阶送我下去……”
正说着,几人正对面的露台中忽然款步走出一女子,女子披着一身单薄的靛青色衣衫,如瀑的白发就那么披散着,如白昼般耀眼,她戴着白色的面纱,萧飖看不清她的容颜,她的额头上有一红色的印记火焰印记,也不知是花钿还是胎记。
这身形,这声音,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婆婆”。
山鬼对着正对面的女子抱拳行礼,叫了一声“师父”。
对面的女子手指轻轻抬起,只见一道浑厚至极的真气瞬间灌满了整个方形的空间,就算是南宫佛莲也感受到了其中的压迫。
露台的旁边,也渐渐出现了一小块一小块的隔板,渐渐组成了楼梯,一路延伸向下。
女子收手,淡然道:“大阵已开,你们只能有一个人下去,你们最好不要想着帮他,你们若是出手,我保证他会死的很难看。”
萧飖看向山鬼,山鬼微微一笑,道:“没事的,你放心吧,我已经和我师父说好了。”
宇文璟在一旁皱眉道:“你就真的什么都不打算说了吗?”
“等我上来,我一定……”山鬼话说到一般,忽然欲言又止,随后长长的叹了一口子。
上来?
下去便是无间地狱,又如何能上来,自己前次就没能与她道别,难道这次……也要一样吗?
他默默的攥紧了双拳,默然回头,面向萧飖,他的大手轻轻的抬起,搂住了萧飖的脖颈,摩挲着她的脸颊。
他怜惜的看着萧飖,如此生不可得的珍宝。
萧飖愣在了原地,不知为何那种熟悉的感觉又一次盈满了身体,到底是什么人,能让她暖到心坎里……
“飖儿,有些话我不说……也许就真的没有机会了。”山鬼温柔的看着萧飖。
他轻柔的解下了自己的遮眼的白绫,放到萧飖的手中,在他睁开眼睛的一刹那,萧飖整个人都为之一振……
萧飖颤抖的手抚上了山鬼的面庞,她唇角微微颤抖着,眼中充盈着泪水,这久违的一张脸充满了伤痕,一双红色的眼眸中仍旧带着似水的温柔,他变了,也没变,这种感觉,还是和以前一样熟悉……
此刻,与自己心心念念的兄长四目相对,她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任由泪水噼里啪啦的落下。
兄长……还活着。
山鬼的手指在萧飖的后颈处不轻不缓的按了一下,萧飖瞬间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动不了了,一种麻木的感觉从后颈处直接传遍了全身。
宇文璟从旁扶住萧飖,此刻他也毫不避讳的叫了一声:“萧河……你……”
“没事,只是让她睡一觉罢了。”萧河紧盯着萧飖,似乎有好多话要说,他深吸了一口气,微笑道∶“飖儿,许久未见……哥哥其实一直……都在你身边……我真的很高兴,还能见到你。”
那双血红色的眼瞳中流不出眼泪,萧河松开了萧飖,他唇角的笑容从未如此真切过。
萧飖紧紧的抓着手中的白绫,不停的摇着头……
麻木的感觉褪去,萧飖整个人一软,直接倒在了宇文璟的怀中,她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却只是说说的叫出了一声:“兄长,不要……”
萧河微笑着,揉了一下萧飖的头,道:“傻丫头,哭什么哭,看见哥哥还不高兴吗?我从未奢望过,咱们兄妹还能相见。”
“哥哥无能,这一柄长剑沾了太多无辜人的血,哥哥不配做你的盖世英雄,如果这次……这次哥哥真的没能上来的话,你……千万不要哭太久,知道吗?”
“傻丫头,别哭了。”
萧飖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下,以往的骄傲与倔强似乎全部付之一炬,她哭的像个孩子一样,即使身体瘫软,也仍旧紧攥着手中的白绫。
萧河说着,转而看向宇文璟:“好好照顾我妹妹,我这辈子……就飖儿这一个妹妹。”
“不……”萧飖努力的向起身,想保持清醒,可意识却越来越模糊。
萧河在她身上下了能使人暂时昏睡的蛊虫……
为什么……
明明刚刚才见面,却又是一场生离死别……
“不……”萧飖看着萧河的背影,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喊了一声“哥!!!”
萧飖自小敬重萧河,每次见面都一板一眼的叫“兄长”,似乎从来都没叫过“哥哥”。
萧河身形一愣,他想回头再看一看,却怕自己舍不得,只能继续顺着台阶往下走。
萧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直到最后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宇文璟将萧飖抱在怀里,目光却一直注视着萧河。
萧河走过之后,台阶便会收入墙壁,就像是走入了一条绝路。
师祖婆婆站在对面的露台上,注视着自己的徒弟弟一点点走下去,不知道是不是于心不忍,她竟然离开了露台,走入了长廊……
南宫佛莲看着这一幕,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自己心脏的位置,还是和往常一样,毫无悸动……
南宫佛莲自嘲的笑了笑,冷言道:“没想到他竟然是大名鼎鼎的萧家长子萧河,当初不是说……这位萧家长子已经战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