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岁时的她在人群中一路穿梭。
季婉拉着凤天就在不远的地方,亦步亦趋地紧紧跟着,一直出了国都的城门。
彼时炎陵国国泰民安,往来出入国都之人亦有不少,所以他们跟在人群之间走出去时,也是一路畅通无阻。
只是守城的将士在看到凤天时,隐隐有些疑惑之色浮现出来,但到底还是没说什么,就直接放行了。
季婉注意到这点细节,出城后扫了凤天一眼,大致也明白过来是为什么——
他的眉眼与先皇凤城有着几分相似,一看就知道是父子,而这会儿幻境中又是十一年前,当时的先皇亦正当年富力强,想来对比之下,更像是兄弟吧!?
所以这守城的将士才会感到疑虑。
城外是一条官道,基本上出城的车马人氵?都沿着官道笔直向前。
过了环城河上的桥,又往前走了一段,两边的树林逐渐茂密,一开始在城门口还拥拥簇簇的人群也疏散了开来。
大多数车马早已远去,只留下零零散散的几个步行的百姓,过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也被他们远远甩在了后面。
此时他们的视野里也只剩下了七岁时的小季婉。
正当两人准备再接近一些的时候,小季婉突然停下了脚步。
季婉下意识地拉着凤天也站住了,眼看着不远处的小女孩回过身来,一双明眸冷冷地睇着他们:“为什么跟着我?!”
声音冷的像淬了冰一样。
季婉听在耳里,情不自禁地挑了下眉梢:她以前居然是这么冷酷的?!一针见血,说话的语调甚至连起伏都没有!
从赤月族禁地所得回的记忆,远没有现在面对面与过去的自己对话时,所体会的冲击感更大——
虽说现在她在敌人面前也会习惯性地表现的比较冷漠,但更准确一点的话,不如说是冷嘲热讽来的合适,怎么也没有这个小女孩那样明显拒人于千里之外。
不等她回话,身边的男子已经淡笑着开口了:“这里也是炎陵国官道范围,只不过你我正好同路罢了,你怎么说是我们在跟着你呢?!”
在面对小季婉的质问时,帝君大人的语气不自觉地放柔了许多倍。
这是他家丫头小时候!
虽然只是幻境中的假象而已,但他还是唯恐惊到了她一样,说话间俊颜上勾勒出一道宠溺的笑痕,连他身畔的少女见了都忍不住抽了抽眼角——
艾玛,她觉得自己小时候若是遇到一个陌生男子用这种炽热的眼神看她,一定会把对方当成神经病吧?!
果然,小季婉很不给面子地更冷了几分口气:“既然如此,就你们先走吧!”
说着她侧身往后退了一步,给两人让出道路来,摆明了不信任他们。
“……”
说起来,她小时候倒是挺聪明的,说话思考也都条理分明。
季婉默默感叹着,与凤天对视了一眼,无声地交换了一下彼此的意见。
相处了这么久,也是心有灵犀,不用说话,也不需要动作,只凭一个眼神凤天就明白了她要表达什么,会意地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头顶,揽着她向前走去。
在路过小季婉身边时,又微微颔首示意了一下。
只可惜小季婉仍是一点面子都不给,甚至连眼神都吝于给他们一个。
帝君大人吃了个闭门羹,但也没有生气,只是揽着季婉肩头的大掌微微收力,将少女更紧密地压向自己,走了约莫几十步的路程之后,偏头低低咬耳朵道:“丫头,你小时候性子可真冷。”
冷么?!
那时候的她还拥有着最初的记忆!
她清楚自己既定的命运,也明白自己和普通人不一样,所以对他人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好感吧?!
何况,她现在被本能所驱使着,正要去做当时的她最不想做的事情……
当然,这句话她是不会对凤天说出来的。
在她为他解开本命之灵的封印之前,这都会是一个秘密而已。
“这样不好么?!也免得被你这样的怪大叔给欺骗了去!”敛去心底的悸动,季婉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怪大叔?!”
凤天闻言不觉挑高了眉尾,他堂堂帝君居然被叫作怪大叔?!
目光落在少女身上过了片刻,凤眸里忽地划过一缕戏谑的神色,长指探过来有意无意地抚过她的唇瓣:“丫头,你这是在吃自己的醋?!”
吃自己的醋?!
开玩笑,她会有这么无聊?!
……虽然看到他用那种宠溺的语气和小季婉说话时,即便明知道因为那是小时候的自己,所以才会得到帝君大人的另眼相待,但她心底确实还是有一点闷闷不乐的感觉。
被戳穿了连自己都没有正视的心思,季婉脸上禁不住泛起淡淡的红晕,也不接话,伸手抓住男子在自己唇上流连的手指拽下来。
又紧走了几步转入树后,手中光芒闪过,便将一件黑色的斗篷从空间戒指里抖落出来,用隐灵衣将两人的气息一并遮去之后,两人才相偕着从树后走出来,远远看着还站在原地的小季婉。
只见小女孩看四下里无人,周身灵力便开始迅速运转,五色光芒从她的身体表面飘散出来,星星点点,又层层叠叠,最终化作波光流动。
只见她又举起双手做了个上托的动作,一枚雪白晶润的珠子便悄然浮现,悬浮在她的手心上方。
那是她的本命之灵,短暂的平静之后,强大的灵力从珠子当中涌现出来,如潮汐汹涌,顷刻间便吞没了小女孩的身影。
下一秒,风平浪静。
小季婉已经彻彻底底地消失在了两人面前。
“她已经过去了,我们也去吧。”凤天看着那处空无一人的地方,淡淡开口道。
那时的他双目失明,人事不知,因此没有见到救他一命的女孩,此后甚至因为阴差阳错而认错了人,结果让他错失了很长时间才得以找回自己心爱的人。
所以这一次,他要好好地重温,他们曾经所经历过的一切。
话音落下,一座青色的传送阵在眼前冉冉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