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二年,如今是贞观二年八月,此地乃是陇南。小子,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连如今是何年月都不知道?”程东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多,当下一股脑儿全问了出来,却见这少年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又摇了摇头,不由大怒,拎着手中的小子就扔到了自己的马背上,翻身上马,提起长槊对小三子等人喊道:“把这里的东西都收拾好了,一件儿都别落下,都给我带走!”
“程叔,那这羊……”小三子到底是年纪小,闻着肉香便走不动道了。程东双眼一睁,吓得小三子一哆嗦,当下便把羊从架子上扛下来,扛着也上了马,跟着程东后面往大营跑去。
马速很快,程东几乎是玩命儿般得往军营跑,若是以往他可舍不得这样耗费马力,也见不得别人这样折腾战马,如今却是顾不得了。见多识广的他眼力还是有的,这个正趴在自己马上捧着小貂儿的少年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不止是那锋利之至的奇门兵刃和小刀,还有那珍贵的小白貂,更别说那包裹比青盐还要好上许多的盐,那可是有钱也买不来的好东西。这小子有此盐在手,已经不是自己可以处理的了,怕是校尉也没什么权利。
趴在马背上的叶明彰虽然一脸的麻木之色,还带着些许恐惧,实际上心底平静许多。这种事儿早就想到了,当发现自己莫名其妙的年轻了十多岁的时候就已经隐隐猜到了,如今只是被证实了。震惊自然是有,但更多的是认命。
回不去了!也不可能回去了!叶明彰知道就算自己再厉害,也没办法跨越一千多年的时光回到那个自己熟悉的世界。如今周遭的一切都是陌生的,陌生的人,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世界,叶明彰隐隐间嗅到了一丝陈腐。他知道这是错觉,自己的鼻子没那么灵敏,但看着那身破烂的衣服和这最原始的杀戮装备,除了陈腐叶明彰想不到任何别的词汇形容。
还好自己有小白。
马很快,叶明彰没觉得过了多久就来到了领头这人口中的大营。程东没有纵马进营,没有战事便是斥候也没有权利纵马闯营门,那可是砍脑袋的大罪,绝没有商量的余地。离营门没多远程东就勒住了马,还未开口就听守门一名军士大声喊道:“呦,不错啊老程,这是得着了个活的?收获不小啊!”
“杀千刀的邢老二,快给老子开门,哪儿那么多废话,耽误了事儿八个脑袋都不够你砍的!对了,校尉大人在哪儿?”程东听闻不由笑骂道,话语中却多了几分焦急。
“还能在哪儿,这功夫儿肯定自个儿在大帐里生闷气。你找校尉大人?嘿嘿,祝你好运!”邢老二嬉笑着打开营门放程东几人进去。
程东见状当即下马,顺便一把将叶明彰从马背上拎下来。从小三子那儿要来背包,摆了摆手任由小三子等人到军司马处上缴军令,自己则拽着叶明彰急匆匆地往中军大帐走去。不想走了几步就听叶明彰说道:“这位大叔,不必拽着我了,我跟着就好。”
话音刚落,程东一直拽着叶明彰的右手便放了开来,只是一双眼睛又瞪了过来。叶明彰微微一笑,还微微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凌乱的半布条装和杂乱的头发,顺便将小白放到脑袋顶上,轻轻拍了拍,示意小白安静点儿。整个过程程东一直瞪着一双眼睛盯着叶明彰,叶明彰却是微微欠身,随即伸手示意带路。程度也只是低声嘱咐了句跟进点儿便不再言语,走得倒也缓了几分。
叶明彰嘴角带着一丝笑意,跟在程东后面不紧不慢地走着,好几次程东都停下来催促他走快点,每一次又被他微微欠身应付过去,两三次后程东也就随他了,心里却不知怎么骂呢。叶明彰并不在意,他本就是一副随遇而安的性子,闲暇时走路总是很慢,悠悠闲闲的好像散步一般,前几日性命攸关慢不得,如今到了军营,虽是杀伐之所,倒安稳了许多,便放下心来,还有闲情查看四周,犹如观光一般。
不看不知道,这一看不觉暗暗咋舌。在电视上看惯了现代军队的英姿飒爽,乍一看这贞观年间的军队不由得撇了撇嘴。破破的大帐,破破的兵甲,也就兵士的气质让叶明彰暗自称赞,那种从双眼中隐隐透出的嗜血倒是他从未见过的。
走了没一会儿,叶明彰便来到了一处大帐前,看着这远超其他帐篷的规格,便知道这就是所谓的中军大帐了。尽管依旧是破破的,可门口和周围护卫的那群军士就让叶明彰不敢小视。
程东来到账外双手抱拳,高声唱名:“右武卫折冲校尉麾下亲兵队长程东觐见!”
“进!”一个稚嫩又有些威严的声音自帐中响起,程东随即掀帐而入,上前两步单膝跪地再次唱名:“拜见校尉大人!”
“免!”那声音再次响起,程东随即起身,还未等说话,就见那人自案席之后起身走了过来,笑着说道,“程叔,你今天回来得有些早,难不成打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快跟我说说,这几个月每天就等着程叔你的猎物打牙祭,可是憋死我了……咦,你是谁?”
叶明彰还没回话,就听程东说道:“大少爷,今天我可没打到什么猎物,倒是给你带回了一只烤得半好的乳羊,让小三子送到伙房去了。至于他,却是我和烤羊一起遇到的……”
程东上前一步,贴着这“大少爷”的耳边把自己所看到所找到的东西跟他说了一遍,听得这校尉大人一阵惊讶,上前两步,贴着叶明彰问道:“你姓甚名谁,哪里人士,那两件兵刃和盐是你从何处所得?”
叶明彰这才看清了这所谓的校尉大人原来不过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或许要大一点,倒有些拿不准,主要是他长得实在太高太壮了,八尺身材、虎背熊腰说得就是他,却偏偏长了一张娃娃脸。听得校尉文化,叶明彰回道:“再问别人名字之前,你是不是要先报上自己的名字?”
“呦!有点儿脾气?”校尉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朗笑道,“本将程处默,是这大营的主将,现在你该说你的名字了吧。”
“叶明彰。”
“哦……那现在先说说你那盐是从何而来的吧,比青盐还好的着实少见,你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别怪本将对你不客气。”
“青盐是什么盐?我没见过,我那盐却是我自己做的……”
话音未落,程处默便一把抓住了叶明彰的衣领,好像拎小鸡一般直接拎了起来,一双眼珠子都红了,呼吸急促,语气中说不出的焦急:“什么?你自己做的?怎么做的?快告诉我!”
“滋拉……吱吱吱”这程处默也不知道多大力气,也是叶明彰自己的衣服太过破烂,这一拽之下竟然坏了,被拎在半空的叶明彰根本来不及反应,当即一屁股摔到了地上,疼得嘴一咧,眼泪差点没下来。见叶明彰如此,小白却不乐意了,小嘴一咧就是一阵狂叫,俩腿一蹬就要冲上去咬人,还好叶明彰反应快,一把抓住了小家伙,不然只怕惹祸。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我是太激动了。”程处默手忙脚乱的,一脸焦急又带着愧色,想扶起叶明彰又怕再伤了他。叶明彰也怕这个虎背熊腰的“大汉”一时激动弄伤自己,赶紧从地上爬起来,随即坐到一旁的案席上。程处默见状微微一愣,随即莫名的一喜,也一屁股坐到自己的案席上,说道:“兄弟,对不住,我这……这是太激动了。你不知道,军中少盐,难以佐味,将士又不可不食盐,只能以醋布将就,那东西……哎,难吃不说,吃久了又有害。兄弟有制盐妙法,与大军有百利而无一害,我……我就……”
“确是如此,倒是无妨。这制盐的方法其实很简单,教你也没什么。只是那醋布到底是什么东西,我还从没见过,不知道……”叶明彰的话音未落,就见程处默和程东相互一看,接着苦着脸从怀中掏出两个物件儿来,却是两条黑黑的散发着怪异味道的布条,看得叶明彰一愣。
“这……这就是醋布?你确定不是裹脚布?”叶明彰双眼圆睁,一脸的不可置信。
程处默面带苦笑,又从怀中取出一块黄黄的疙瘩来,脏兮兮的样子看得叶明彰直皱眉。程处默见状知道眼前这兄弟看不上自己的东西,又苦笑着放回怀中,小心翼翼的架势好像什么宝贝一样,末了还用一双眼睛可怜巴巴地盯着叶明彰,看得叶明彰一阵瘆的慌,连忙说道:“我教,我教,现在就教!”
“太好了!”程处默高兴地直接从案席上站起来,上前来一巴掌拍在叶明彰的肩头,疼得叶明彰嘴又是一咧。程处默见状讪讪一笑,搓着双手问道:“不知兄弟,你这制盐法一日能出多少盐?”
“一日?”叶明彰心里暗暗算了算,自己那粗制滥造简化了许多的制盐法一天倒是能弄出许多来,但那盐实际上并不能长期食用,因为材料有限制经过了一遍过滤,还不彻底,只是权宜之计,吃久了绝对会出问题。要是严格弄的话,少是少了点,却也不多,当下开口言道:“一人一日十几斤还是有的。”叶明彰不敢多说,但料想就算再费事,十几斤应该还能能够达到的。
“十几斤!兄弟你难道发现了盐池不成?”
“没有,只是盐矿。”
“盐矿?莫不是陇南那一片卤盐矿?”
“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