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以恒回答道:“山贼对那些信件并不知情,一开始当然不会承认这些证据,然而云慕游毕竟是天家人,审讯时果然很有自己的一套方法,最后那些山贼在重刑之下还是屈服招认了。”
“重刑,那岂不是屈打成招?”苏九冬微微蹙眉,万一到时候朝堂对峙,山贼爆出云慕游是靠屈打成招才拿到的口供,场面也许不会好看。
温以恒语调轻松,说出来的话却是十分严肃:“当时我也是这么问他的,你猜他如何回答?”
苏九冬微微蹙眉,猜测道:“他应该会说这些山贼不重要,证据才重要,所以打不打都无所谓?”
“你的猜测距离答案很接近了。”温以恒点点头,继续说道:“云慕游的原话是,当前我们已经搜出了确凿的证据,人言比不得证据来得实在可靠,所以如果那些山贼不肯承认,那就是害怕将太子和朝中大员攀扯进来。”
“面对这样的情况,只需打一顿就行,将他们打得听话了,自然就会承认了。”温以恒的模仿不能说绘声绘色,但也学到了云慕游说话的精髓,“当时云慕游还特意补充道,当前证据确凿,即便打了也不算屈打成招。”
温以恒是在模仿云慕游的语气说话,虽然并不是十足十的相像,但也学了个七八分,因此苏九冬根据温以恒的模仿,也能想象出云慕游当时的神情和语气。
“竟是这样……我还以为他会有什么厉害的逼供手段,原来也不过是打一顿而已。”
苏九冬对云慕游动用如此激进的手段而产生了改观,云慕游确实不如看上去的大方磊落。
云慕游毕竟是有野心,有实力与太子争夺皇位的人,肯定不是简单的人物,苏九冬这时也意识到自己之前对云慕游的认识太过片面。
温以恒轻轻摇头,向苏九冬说明其中的厉害。
“你可别小看这一顿打,有时候某人动用重刑仍无法从犯人口中逼出东西,但是换了一个人,同样是使用重刑,却能让犯人乖乖吐露真言,这其中就有许多不为人知的门道。”
苏九冬顿时提高了声音:“这个我也略知一二,酷吏审讯一事,古往今来最出名的应该属来俊臣莫属了吧?请君入瓮一事,我记忆尤为深刻。”
温以恒也随着苏九冬的话题进行更进一步的讨论:“不错,景帝时期的郅都、武帝时的张汤、武周朝时的来君臣等等……”
“朝廷为何会容许此等酷吏存在,便是为了刑讯逼供,可见审讯确实是一门学问,他们另用残酷的方法进行审讯,制造刑具,大兴刑狱,审讯的手段也十分残忍,最终走了偏路。”
苏九冬感叹道:“云慕游仅用一晚上的时间,就能逼得那些山贼承认这些莫须有的罪名。他也许不会像上述三人一般刑讯残酷,但至少手段并不输于他们,着实不是简单人物。”
温以恒经过了昨夜目睹云慕游审讯山贼后,也对云慕游进行了改观:“如此看来,他确实有实力与云慕林争一争,你将他引来对付云慕林,的确是明智之举。”
苏九冬粲然一笑:“我原本也没想过这么多,只是不想让你们出面对付云慕林而已,毕竟你与云慕林之间的对立关系,满朝文武皆知。”
“如果由你出面检举揭发云慕林,局面并不会对你有利,甚至云慕林有可能借此机会倒打一耙,说你伪造证据污蔑他,那就对我们更加不利了。”
苏九冬坐直身子,语气稍显激动:“反正云慕游也有意与云慕林一争高下,那不如让他们自家人打自家人,才不会殃及我们。”
温以恒对苏九冬这次无意间的奇思妙想,表达了高度的赞赏:“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总之能将云慕游引进来也好,反而能在无形中助我们一臂之力。”
“且不论云慕游将来能否真的助力于我们,只愿这次他能顺利上钩。”苏九冬边听边点头,又在心中细细思索往后与云慕游合作的可能性。
温以恒当即回答道:“从他昨夜主动去往京郊军营参与审讯开始,他就已经上钩了。”
“昨夜你阿爹故意把那信件证据交给他后,他便能拿着证据去审讯山贼,可见往后的朝堂对峙时,他肯定会出示这些信函作为铁证,将云慕林一军。”
“那他昨夜离开前,有没有透露过会何时将事情告知圣上?”一想到能扳倒云慕林的机会近在眼前,苏九冬声音里是掩藏不住的激动。
温以恒答道:“直到清晨我离开军营时,云慕游还在军营里和你阿爹商量话术,估计他还得再逗留一段时间,往后还有事情需要准备,也许他会再保留一些时日才告知圣上吧。”
出乎苏九冬与温以恒意料的是,云慕游在审讯后的第三日,带着书信证据前往武德殿,将太子云慕林及部分朝廷大员与地方异族人勾结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知了天铎帝。无忧中文网
云慕游本来就不欲云慕林备受天铎帝的关切,如今好不容易得到千载难逢的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
如今太子,部分朝臣与异族人暗中结党勾结的事情被云慕游直接爆出,坐在龙案后的天铎帝也十分难受,如坐针毡。
“父皇,此事牵扯甚广,连太子都在布局之中,可见我朝中大员结党营私已到了如何厉害的地步,父皇如果不趁此机会好好进行整顿,只怕会有碍于我大胤朝的江山社稷。”
云慕游上呈的态度实在诚恳,使得原本一直喜怒不形于色的天铎帝,也难得在自己的儿子面前面有难色。
思前想后,天铎帝决定暂时先不正面回答云慕游的问题,转而向云慕游提问道。
“慕游,你在折子里说,此事是你在审理被擒山贼时得知的……朕记得清缴山贼一事已经交由苏风澜去处理了,而且其中还有温以恒从旁协助,为何你又参与其中呢?”
云慕游当即警惕到,他不能将温以恒也拉到其中。
只因清缴山贼这样的小事,如果单单由他云慕游这位皇子找来练手是最合适不过的,但此事一开始无意间牵涉了苏风澜的性命,逼得将军之女出面交赎金,换将军,事情才会闹大。
温以恒昨夜在参与审讯山贼时也有意无意的提到,自己之所以会对这次清缴山贼上心,完全是因为苏风澜的原因。
眼看一件清缴山贼的小事,却有一品武官,一国宰相参与其中进行审讯,云慕游身为皇子便不再有充足的动机与理由插手去管,反而显得自己越矩。
只有在温以恒没有过多参与的情况下,云慕游插手才不至于被人过多诟病,于是云慕游便决定将温以恒隐去,只有选择性的回答道。
“只因父皇您曾经说过要将清缴山贼的事情交由儿臣去做,哪知苏将军却在无意之间将京郊的仅存的两个山寨都给清缴了,于是儿臣非常好奇。”
“再加上儿臣本来就对此事十分关心,继而才有机会参与其中,至于温相……”云慕游有意在提及温以恒时故意停顿,营造出一种自己想说但又碍于其他原因而说不出口的感觉。
天铎帝果然被云慕游吊起来胃口:“温相怎么了?”
“温相确实从旁协助苏将军清缴抓捕了山贼,但也仅仅只到从旁协助的程度而已……由于温相日理万机,后续的审讯他便没有参与,而苏将军也愿意将这个机会交由儿臣来审讯。”
天铎帝对云慕游的答案不甚满意,但是也实在挑不出毛病。
因为温以恒确实有许多公务需要处理,而身为天子的天铎帝也不可能同时将清缴山贼这样的事情,交由一品文臣武将一同审理,如此未免大材小用了。
天铎帝虽然对云慕游的回答挑不出毛病,但还是能从其他方面挑出刺来,天铎帝一指龙案上的信件,问道。
“苏风澜愿意让你一同审理山贼,就正好那么巧,被你审讯的那名山贼就提供了这些信件?”
天铎帝有此一问,大部分只是想找借口挑刺,还有一小部分原因也是对云慕游的巧合提出质疑。
天铎帝一直将云慕游诗作听话懂事的孩子看待,近几年也因为云慕林稳坐太子之位后,云慕游的心思也逐渐消停了。
所以天铎帝也不会再将云慕游的动机,往争皇位的方向去想,于是这时对云慕游的质疑也只是一小部分而已。
云慕游察觉出天铎帝提问时的语气并不严重,便判断天铎帝不过是寻常的质疑而已,于是云慕游也回答得淡定从容。
“此事能被儿臣恰巧碰上,也是无巧不成书,那一大堆从山寨里搜出来的赃物与证据摆了满满一地,也就只有那小小一叠信件引起了儿臣的注意。”
“那些落草为寇之人皆是亡命之徒,大多数未曾读过书,更不用说识字写信了。因而儿臣才会对这些信件起疑。”
“而最终审问后的结果也证明,那些信件并非山贼所写,而是他们在打劫一间布庄的货源时,抢来的布匹里自己带有的。”
“这么说这些信件并非山贼所写,而是来自布庄?是哪一间布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