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祭坛顶上大乱的时候,乐开和其他文武官员一样趁乱匆匆离开了祭坛,如今半天过去了,乐开毫无音信,显然是抱定了隔岸观火的心态,只待姬丹和代表姬毅的剧越分个胜负再做决断。
难道他真要像赵武灵王一样被活活饿死?按照他现有的武力,完全有信心冲杀出去,可是失去了这些仅存的追随者,他只能亡命天涯,一生在秦军甚至燕军的追捕之下度日。
“大王……末将曾救乐开数次,不如让末将杀出一条血路,去请乐开出兵救援?”背后的狗屠说道。
姬丹心中一动,缓缓的转过身来,望着狗屠。狗屠的神情虽然似乎是想了半天才鼓起勇气说的这番话,但是迎向姬丹的眼神却是十分坦然。
在这关键时刻独身杀出,可以是去搬救兵,也可以是临阵脱逃,就看姬丹如何去想。
姬丹神色一肃,大步向前,紧紧抓住他的双手道:“大燕国运,全在将军手中。”
哗!
说完他解开外面溅满血迹的王袍,从里面的衣服上用力撕下一大片白色衣襟,然后走到一名司仪的尸体旁边,蘸上暗黑的鲜血缓缓的写上了几行字。
此时的文字尚未统一,燕国的文字极为晦涩,他只能凭着宿主的残存记忆边想边写。
写完血书之后,他将衣襟卷了起来,递到狗屠手中,坚定的盯着他的眼睛道:“若不能说动乐开,将此血书交于其手,寡人料乐开必然来救!”
狗屠激声道:“定不辱使命!”
姬丹转身对鞠武和南宫尘雪喝道:“鞠将军守住祭坛,南宫将军选两百精锐随孤杀下去,助屠将军突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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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深,寒意逾浓。
奋战了一天的叛军将士们逐渐显露出倦意,许多人早已昏昏欲睡,就连围在祭坛四周的篝火也逐渐黯淡了下去,鲜有人去加柴。
嗷嗷嗷~
无数声如猛兽般的凄厉啸叫,划破了夜空的宁静,震动了大半个襄平城,众叛军如梦初醒,纷纷挺起手中的戈戟,朝祭坛入口望去。
只见两百燕王卫军精锐,如同一群疯狂的野兽一般,大声吼叫着从台上杀了下来,很快就杀得堵住入口的叛军丢盔弃甲,抵敌不住,呈溃散之势。
“床弩瞄准!”惊醒过来的剧耳高声喝道。
数十架床弩如同嗜血的魔鬼一般,冷森森的瞄准了祭坛入口处的人群。
“射!”剧耳厉声喝道。
“不可,我们的人混杂在一起!”一名将领急声喊道。
“射!走了姬丹,你等都得死!”剧耳瞪着血红的眼睛歇斯底里的喝道。
咻咻咻!
箭如雨来,强劲的弩箭带着破空之音穿透了士兵们坚厚的皮甲,一个接一个的燕军士兵中箭惨叫倒下,有燕王卫军,也有叛军,而由于叛军在外围,中箭的人数更甚于眼王卫军。
“混账,怎么射老子?”一名叛军什长拔掉肩头的利箭,回头怒声吼道。
咻!
一只弩箭直奔他的喉咙而来,射了个透穿,那名什长双目圆瞪,指着对面的床弩咕噜了一句什么,然后缓缓的倒了下去,死不瞑目。
咻咻咻!
箭雨一波接着一波,奉命堵住入口的三百叛军伤亡殆尽,而两百多燕王卫军也伤亡大半。
而此时姬和南宫尘雪已率军杀奔到祭坛左侧的叛军面前。
呼呼呼!
姬丹伸剑朝篝火中一撩,数根熊熊燃烧的柴火便朝敌群之中飞去,引得叛军纷纷避让。
其他将士纷纷效仿为之,片刻之间,便已令面前的叛军大乱,阵型混乱不堪。
嗷~
姬丹一声怒吼,如同一只猛虎一般率先扑入敌群。
嚓嚓!
长剑过去,两个人头飘然落地,无头的尸身鲜血喷洒如撒花一般。
噗噗!
两只长枪刺中姬丹的左臂和肋下,姬丹浑然不觉,翻手又是两剑,将那两名叛军劈去了半边脑袋。
嗷嗷~
身后的将士个个悍不畏死,如同发狂的猛兽一般,奋不顾身的杀入敌群,区区数十名卫军竟然直直插入了数百叛军的中间,大有突围而出之势。
“急援左翼,急援左翼,敢放姬丹逃出者,斩无赦!”剧耳急声吼道,自己也怒鞭胯下宝马,疾奔左翼而来。
黑压压的叛军如同乌云一般涌向左翼,将姬丹等人团团围了起来。
嗷~
姬丹将长剑收回剑鞘,夺过两把长戟,奋力向左右一挥,两枝长戟带着那千斤巨力朝敌军扫去。
咔嚓!
两枝木杆长戟被折断的同时,三四名叛军腹部一片血肉模糊,大声哀叫着倒在地上。
南宫尘雪和身后的精锐将士们也是个个如同下山猛虎,在敌群之中大杀大砍,锐不可挡。
然而敌军越来越多,逐渐将众人团团围住。
南宫尘雪奋力一枪挑飞一名叛军,抬头朝右边看了一眼,急声道:“大王,屠将军已突围而去,我等速撤,否则将被叛贼困住。”
嗷~
姬丹抓住两名叛军的矛杆,纵身而起,双脚踩在叛军的肩膀之上,飞速朝右边望去,只见狗屠那高大的身影端坐在马背上,逐渐消失在夜幕之中。
唰唰唰!
三四只长枪齐齐刺来,姬丹一个倒翻,跃回地面,高声喝道:“撤!”
说完从地上捡起两枝长戟,左右来回舞动,舞得如同风车一般,叛军挺出的长枪被一一击飞,躲得慢的便被戟尖划破身躯,惨叫不已,一时之间无人敢挺身向前。
撤!
残存的数十名锐士在姬丹和南宫尘雪的率领之下,在敌军堵住退路之前,急速朝祭坛入口奔去。
咻咻咻!
又是一片箭雨肆虐。
两百名锐士,最后安然退回祭坛顶上的不到三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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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越披散着头发与司马宇和粟政等人纵马而来,怒声喝问剧耳:“怎么回事?”
剧耳哈哈笑道:“姬丹小儿试图突围,被孩儿率兵牢牢困住,不得已又退回祭坛,所带二百贼军只逃得二三十人而已,若再来几次如此冲锋,则贼军必然全军覆没也。”
剧越沉声喝道:“可有人逃出?”
剧耳不以为意的说道:“只逃出了狗屠一人,我料他必然是见势不妙,临阵脱逃。去了狗屠,如同断姬丹一臂,正合我意。”
剧越脸色大变:“混账,狗屠死忠于姬丹,岂会临阵脱逃?他曾在孔刚手下救过乐开一命,必然是去说服乐开来援。乐开三千豹卫军一来,再与姬丹贼军呼应,则我等何以挡之?”
剧耳不禁大惊失色。当初他手下虽说有六千多部曲,但是精锐之兵不过三千多禁军,其余都是各府门客凑起来的乌合之众。派出五百多禁军和一千门客围困王宫之后,他手下就只有两千六七的禁军,在这将近一天的大战之中,折损了七八百,如今只剩不到两千的精锐,外加两千为初涉战事的门客。若是乐开的三千豹卫军一到,再加上祭坛顶上的一千多精锐,他根本无力抵挡。
身后的粟政急忙说道:“相国不必担心,乐开若是愿救,早就来了。当年乐毅被惠王所忌而临阵换将之后,乐家早已不是燕国的忠义之族,岂会冒险踩这趟浑水?先父曾与乐毅相善,愿凭三寸不烂之舌,说得乐开不予救援姬丹,甚至率兵来投。”
剧越神色稍定,点了点头道:“有烦将军,我当派人取珍珠两斛、美女十人随将军一同面见乐开赠之,将军可传我意,只要乐开静坐不动,事成之后当禀新王拜其为大将军,统管大燕兵马。”
粟政精神一振,慷慨激昂的说道:“好,粟某必不辱相国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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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东大营。
辕门口,数十名燕甲披甲执戈而立,胸前的赤甲之上刻画了一只凶猛的豹头。
豹卫军,燕军主力三部之一,由上将军乐毅所率。
中军大帐之内,一个身着全副铠甲,腰佩长剑的威武将军,正跪坐在软榻之上,在一块宽大的帛布之上奋笔疾书,正是大燕上将军乐开。
“臣不佞,不能奉承王命,以顺左右之心,恐抵斧质之罪,伤先王之明,有害足下之义,故遁逃走赵,。自负以不肖之罪……”
他写的正是燕国史上第一名将乐毅所著的《报燕惠王书》。
当年乐毅以弱胜强,率五国联军连下齐国七十城,险些灭了整个齐国,却因新登基的燕惠王猜忌,临阵换将,用骑劫代替乐毅攻齐。后来乐毅担心回国被害,中途逃到赵国,而骑劫更是中了田单的火牛计,被田单复国成功,至此燕国国力大衰。燕惠王追悔不及,便又派人前来请乐毅回国,于是乐毅便回了此封书信。
“臣闻之,善作者不必善成,善始者不必善终……”
写到这句时,乐开突然将手中的狼毫笔扔于墨砚之中,腾身而起,缓缓的走向帐门。
“善作者不必善成,善始者不必善终……乐某该何去何从?”PS:周一了,又到冲榜的时刻了,大家把推荐票都给虎哥吧,不奢望冲到首页,只求能在分类新书榜上占个好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