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客似乎都钟意青衫,这天下能人人尽知的话本,多也不多。张木流最喜欢的一本儿,主人公便是又练拳又练剑。书中说武夫要教天下人抬头观之,如见苍天。剑客持剑便让天上仙人只敢远窥,不敢临凡。
那本书里的剑客,便是青衫仗剑。
年轻道士本来已经驾云往巨野返回,可见天上动静儿后又折了回来。回来却也无话可说,只能看人家打架了。
倒是江潢替他问了一句:“怎么说?”
张木流摇了摇头,说了一句不一定不输,之后拿着游方踏云走去。
剑客互相问剑,其实云海最佳。
白衣青年摘下头顶发簪,小心翼翼收进袖口,看向那论年纪要大自己近一倍的家伙,笑着说道:“青唐城我虽没去过,可也略有耳闻。只不过你这个綦姓,当真少见。我若是那写话本儿的,人家一见这字,还以为我故作卖弄呢。”
綦风栩一脸笑意,单手持剑看向张木流,摇了摇头说道:“这未来的胜神洲年轻一辈魁首,话也忒多了吧?”
张木流收敛笑意,同样单手持剑,却是有止不住的战意:“早就听闻綦兄盛名,今日你我有幸一战,什么排名前后都是次要,打起来别留手最好。”
青衫剑客身形暴动,一道青烟瞬间便至,长剑直奔张木流额头。后者单臂提剑,竖起长剑在前,剑身挡剑尖。
綦风栩笑道:“忒多废话。”
白衣剑客也是淡淡一笑,微微摆头,剑身别过剑尖,顺着对方剑刃划去剑柄,一时间火光四射。
两人皆是散出一身剑意,冲撞之下各自退后足足百丈远。
少女方葱哭丧着脸,小声问了一句:“打得过不?这人跟你那姜师兄齐名的。”
张木流摘下酒葫芦狂灌了一口,之后将其甩给方葱,说道:“不许偷喝,点子扎手。”
白衣青年再次飞掠出去,如同一道白虹。对面青衫剑客同样化作青烟,两道身影变得模糊不清,只看得见数道残影一路往更高处去,方圆百里都听得进那激烈碰撞下的炸雷闷响。
猛然一声巨响,张木流再次暴退回来,给云海砸了个大窟窿,反观那青衫剑客却是单手持剑悬停半空,好一个剑仙风流。
白衣青年凭空出现在方葱旁边儿,吐了一口血痰,又拿来酒葫芦喝了一口,还不忘叮嘱一句不许偷喝。
方葱还没来得及翻白眼,一袭白衣便又冲上去了。
这次换成左手持剑,只是剑意缠绕之下的几次劈砍,便将綦风栩先前给的一记重击还了回去,后者也跌落云海又猛然返还,吐了一口血痰,笑着说道:“原来是个左撇子。”
张木流面色古怪,又换右手持剑,化作白虹瞬身过去斜撩一剑,后者侧身躲过,翻身一剑横划张木流小腹。
白衣青年堪堪躲过,黑脸道:“这就有点儿不厚道了吧?”
说着又是一击乱砍,就是年幼时拿着木剑砍竹叶儿的架势。
明明只是寻常一剑,綦风栩却给震的差点儿长剑脱手。
观战的几人都看不太真切,只是凭借两人身形所在之处,评判个谁占上风。这会儿见綦风栩不断后退,方葱高兴大喊道:“果然还是姓张的要厉害些。”
江潢适时泼了一盆冷水,独臂青年摇头道:“张兄的剑术是真的稀烂啊!单单只论剑术,张兄输定了。”
独臂剑客的言语,张木流听的真切。此刻若不是被眼前这阴险家伙缠着没空分心,他肯定要回头骂一句:“他娘的你以为老子不愿意学剑术?这不是没人教嘛!”
张木流心说一句,以后一定要缠着老瘸子,跟巳十七学几天剑术,若不然像今天这样,也太丢人了。
果不其然,綦风栩这会儿一脸笑意,一手持剑一手负于身后,笑着说道:“张兄,你这剑术跟谁学的?我已经摸透你的习惯,剑术之争,你要输了。”
张木流神色古怪,干脆站在原地不动,等着綦风栩杀招到来。
青衫剑客已经袭来,招招都是奔张木流出手时的破绽,可一通猛烈攻伐,碰都没碰到人家。
白衣剑客嘿嘿笑道:“我都不晓得我下一招儿是什么,你看破了又能怎样?”
一语惊醒梦中人,许多个梦中人。
方葱不停问着江潢,可独臂青年也是疑惑不停,闹不明白。
那边儿又恢复女儿身的鱼梦梦,扭动腰肢走上前笑着说道:“所谓剑术,不过是出招接招罢了,就是咱们剑候大人打的不甚雅观。”
江潢转头看向鱼梦梦,此时的独臂剑客,不得不高看鱼梦梦一眼。
上方两人又再停手,张木流笑着说:“我砍不到你,你也砍不到我,咋整?”
綦风栩黑着脸划出一道剑气,从其眉心掠出一柄飞剑,瞬间化作数千,紧跟剑气刺向张木流。
张木流神色古怪,心说用剑的都喜欢弄这唬人气象,然后再有一柄隐秘飞剑过来偷袭吗?
不对,是像他这种本事不够的,才靠数量来凑。綦风栩不至于如此。
白衣青年神色凝重,这数千柄飞剑,虽是威势不如何,却都是真的。与姜末航使出本命剑时颇有几分相似,只不过没法儿与剑衍九窍似的,一分为九,尽皆是真,却又尽皆是假。
与这种同境界天才剑修相争,自个儿还是要弱几分的。
只见白衣青年周身溢出火焰,烈焰之下,云海皆被蒸为水汽。
也得亏这下边儿没什么人家,不然还不要见一次天有二日的奇景?
张木流手持游方,火人儿似的冲去数千长剑中间,以剑气抵挡剑气,接着爆发一身剑意,数千剑影瞬间消散,只余一柄还在半空。
綦风栩目瞪口呆,张木流也是一头雾水。
咋个回事儿嘛?
白衣青年收敛剑意,那柄飞剑如受了巨大惊吓似的,疯狂逃窜回綦风栩身上。
青衫剑客面色阴沉起来,讲手中长剑背在身后,又凭空出现一柄长剑。
“你竟敢如此托大,本命剑都不用?”綦风栩皱眉道。
张木流却只是手握游方,无动于衷。
青衫剑客瞬身过来,剑气悠长,剑意滔天,打的张木流节节败退。猛然又斩出一道剑气,划开残破云海,直奔张木流而去。白衣青年只得以游方苦苦抵挡,给劈出去数百丈才堪堪停住。
綦风栩皱眉喊道:“张木流,你有病吗?不用本命剑你挡得住我?方才那剑意为何不用?怕打击到我綦某人吗?”
张木流拍了拍衣衫,将游方背在身后,摇头道:“不打了不打了,千里迢迢跑来打架,又不用真本事,打起来半点儿意思都没有。”
青衫剑客微微皱眉,此刻又有一道传音入耳,是那死活不愿拿出本命剑的家伙。
张木流声音里尽是讥讽:“想不到堂堂胜神洲綦风栩,千里迢迢跑来,就是为了假装败给我。”
綦风栩皱眉道:“我也不愿,可打赌输给了一个人,只得愿赌服输。若不是因为这个,你撑不到现在的。”
白衣青年只是摇了摇头,接着传音道:“我辈剑客,居然会打假架,莫让我瞧不起你。你只管放开手脚,我们好好打一架。”
说完便不在传音,伸出手臂大喊一声南山,一柄长剑破空而来。
张木流手持南山,神识严肃,“本命剑,名叫南山。”
只见一袭白衣持剑上去,周身火意消散,却多了一缕纯正道门真意。
綦风栩大笑一声,提剑斩去,接着他就傻眼了。
那白衣剑客仿佛遭受一记重击,直直坠落云海,掉进河水中砸起一道巨大水浪,过了好半天才湿哒哒的从水中爬出,躺在岸边,像是连动一动的气力都没有了。
余钱与方葱已经赶去张木流身边,只有江潢手扶额头慢悠悠在后边儿。
独臂剑客是真的不想再说什么了,自打张木流以南山冒充本命剑时,他就知道,这家伙肯定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最无奈的,估计还是綦风栩。
骗我出剑,装败?搞的老子像是不会似的。
这位与姜末航齐名的魁首猛然捂住胸口,噗一声喷出一口鲜血,也如同张木流那般跌落云海,去大河中洗了个澡,好半天后才爬上对岸。
綦风栩单手拄剑,单膝跪在泥滩,嘴角不断溢出鲜血,像是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大声说道:“张兄!在下今日是真服了,我认输,魁首位置我再无异议。”
张木流躺在另一边河岸,嘴角抽搐不停。
这他娘的是遇到对手了啊!
青年的白衣已经染成黄衣,他喝退身旁方葱跟余钱,艰难起身,也大声喊道:“綦兄何必让我?是张某技不如人,输了就输了,我认。”
远处的江潢叹了口气,心说两只狐狸啊!
其实张木流这会儿传音綦风栩,说道:“綦兄,见好就收吧,今日我最多是个平手。是谁叫你来把我往高处捧的,我猜你不会说。不过你可以帮我传一句话给他。就说,张木流谢过扬名之恩,日后定当携剑报恩。”
綦风栩思量一番,大不了回去后假装受了极重的内伤,大半年不以本来面目示人就是了。如此一来,这个一洲魁首,张木流是无论如何都跑不掉了。
张木流传音余钱,说话声音都有些萎靡,“你赶紧回去陪你的凉姑娘,年前赶去樵西县就行,我们先走。”
年轻道士点了点头,纵身飞起,往巨野方向去。江潢扯着嘴角背起张木流往西御剑,方葱给游方驮着紧跟在后面。
鱼梦梦早就跑的不见踪影了。
一行人过荷泽时停在半空,遥遥朝着手提花篮的女子石像抱拳致敬。
其实大多数经过九泽的修士,无论再如何着急,都会停下来行上一礼。
往雷泽的路上,白衣青年给独臂青年一脚踹开,前者讪讪一笑,召来南山自个儿御剑。
方葱一下子就来了火,冲着张木流大喊道:“你装的?”
江潢马上起了一座隔绝阵法,皱眉道:“过不了几天就会传开,你张木流跟青唐綦风栩打了一架,实力已不亚于曾经魁首。”
张木流苦笑道:“那有什么办法?我是真打不过这家伙,即便用尽全力,也最多是个平手。”
天下人不可小觑,张木流相信,不输于所谓十人的年轻修士,也不在少数。
那綦风栩,压根儿就是奔着输来的。
少女已经不敢插嘴了,只得听着两人言语。
张木流要过来酒葫芦,灌了一口后沉声道:“这个綦风栩,你们以后一定要小心。此人看着坦坦荡荡,可我总觉得不对劲,觉得他是个另类的笑面虎。”
方葱嗤笑一声,眨眼道:“原来你也会背后讨论别人啊?”
张木流轻轻转头,皱眉道:“与人对敌,无论何人,你都得高看一境。你得知道,兔子急了都会咬人,人急了呢?”
少女不敢再言语,她知道,这会儿的黑心剑客惹不得。
独臂剑客暗自叹气,心说张木流这是只缘身在此山中啊!这明明把方葱当成徒弟了嘛!
莲舟岛的那个小葫芦得丢去雷泽,张木流只记得一些杂书中记载,补天那位跟人皇曾历经大劫,是躲在雷神的一枚葫芦里才躲过一劫的。
到了雷泽的巨大石像,一行人静默无言。
当时在孟津的溪边宅子,张木流是真没看出来莫占元有什么异处,只觉得那个执着要重新种满山柿子树的老人,有些可爱。直到一觉醒来,有个高阳莫氏的年轻人带着莫淼淼来此,张木流才知道那个老人是谁。
祖地巨鹿的莫氏,于姬姓而来。
张木流踏着水波走去,抬头直直看着石像老人,摇头道:“跟彭泽的老家伙一个模样,这下好了吧?你晓不晓得,我费了多大气力才让淼淼有了笑脸。”
说着拿出那个许久不用的酒囊,往水中倒了许多,笑着说:“放心吧!小丫头现在很好,读书比我强的多,以后一定会是个女夫子,到时你就偷着乐去吧。”
方葱拿出与在大野泽放的一模一样的蜡烛,在老者手心点着,偷偷说着:“老爷爷放心,莫叔叔那边儿我也去过了,我告诉他了,小淼淼现在很好呢!有这个黑心剑客当哥哥,他最护犊子了。”
江潢其实去了震泽与彭泽,现在又跟着张木流一路过三处大泽,见了这么多石像,心中莫名有些惭愧。
这些人都最低也是半只脚踏进渡劫的修士,为了自己的家乡,甘愿化作石像镇大泽。而自己只是去了一趟天边渡口,丢了一条胳膊而已,凭什么抱怨瘦篙洲?
张木流收起酒囊,轻声道:“不一样的,别想那么多。我们该做的,又愿意做,那是我们对这人间的善意。”
独臂剑客点了点头,说道:“我想去孟潴泽看看。”
张木流点了点头,笑着说:“去看看也好,说不上过几天我就去燕地砍人,回来时带着你就是了。”
待两人离开水面,白衣青年往水中抛去一只小葫芦,整个雷泽一时间雷声大作,数条电光从水面起,直穿云霄。有个龙头人身的虚影一闪而逝,不多久水面便再次恢复平静,且要平静极久。
白衣青年死死盯着石像,抱有一丝幻想。可过了许久,依旧半点儿动静都没有。他只能苦笑一声,转头离去。
刚刚御空走出不远,有一道声音在张木流耳边响起,白衣青年猛然回头,那石像却还是没有半点儿变化。
方才有人说了一句:“小子!辛苦了。”
…………
又是一天夜里,一袭白衣带着个背剑少女走进雍丘城。
十月北地,竟是已经飘起零散雪花儿。
张木流猛然想起了个喜欢穿墨绿色长裙的姑娘,那个姑娘每天往渭河跑时都要使劲儿跺脚,不断往手里哈气,等她看见个双目无神的少年,好像就会暖和些了。
青年猛然转头,看着方葱问道:“冷吗?”
打从登陆以来,少女再没有在张木流面前流过眼泪,这会儿她却有些眼眶通红。
张木流伸出手按住按住少女头颅,后者境界瞬间到了筑基。
青年摇头说道:“冷了要跟我说啊,怎的跟着我走了十几万里路,学成个哑巴了?”
少女翻了个白眼,扭头问道:“你想收几个徒弟呀?”
白衣青年这会儿成了白头翁,他使劲儿甩了甩脑袋,笑着说:“这哪儿有准,见到喜欢的,人家又愿意,我就收喽。不过啊!你要是想当我徒弟,大师姐的位置留给你。”
少女撇嘴道:“不是已经有了个亲传弟子吗?我还怎么当大师姐?”
青年笑道:“那还不简单,你去把刘工打一顿,让他做二师兄就是了。”
少女给逗得哈哈大笑,却没说要不要拜师。
事实上,张木流是真的很喜欢这个丫头,想把她收做徒弟的念头,很早就有了。
就是在茫茫海上,有个少女在礁滩泡了一下午,硬是没捉到一条鱼。也是在那甲板上,给人夺了最后依仗,哭喊到声音嘶哑时。
那时的方葱极其惹人厌,现在若是离了张木流,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
在陵阳山时,大法师说了一句“具太牢以为膳。”可张木流觉得,方葱那句“是不是做什么事前都得翻书查一查才行。”更好。
不多时便走到一间当铺,这会儿天色已晚,铺子早就打烊了,张木流只得绕去后院儿,伸手轻轻扣门。
里面有人问是何人,青年说是远游人。
吱呀一声,大门打开,有个脑门儿一缕白毛儿的中年汉子走出,见到了一身白衣,头别玉簪的张木流,差点儿惊呼出声。
张木流将其拦住,笑着说:“白掌柜瞧着过的不错嘛,比昨年又多了几斤膘。”
白头喜鹊讪讪一笑,迎着张木流往院内走,笑着说:“剑仙老爷来错地方了,小韩乘儿跟刘工住在他自己家呢。”
青年点了点头,他知道的,就是想先来看看这个吃了千年刘寄奴才化形的喜鹊精。
张木流问道:“真不愿跟我走?我年后就会自立山头,跟着我有肉吃。”
白头喜鹊嘿嘿一笑,笑着说:“张先生有什么需要我动手的,说就行了,至于去您山头儿,还是算了吧。”
张木流也未曾逼迫,谁不想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待着?靠着自己,衣食无忧,。
离开后张木流喊上蹲在巷子口的方葱,径直往一处破落小院儿走去。
今夜大雪纷飞,院子里却有一个个头都还赶不上手中长剑的小男孩,光着膀子挥舞长剑。
屋檐下是个青衫少年,抱着风泉,左边儿放着一壶酒,右手端着烟斗。
少女面色古怪,心说黑心剑客是怎么瞧上那个傻乎乎的少年的?
果不其然,张木流一把推开篱笆门儿,气笑道:“滚过来!”
刘工猛然抬头,看见一身白衣,少了背后长剑却多了头上玉簪的年轻人,呜嗷着就往来跑,到近前噗通跪下,一把鼻涕一把泪。
“师傅啊!您老人家可终于来了。韩乘儿这小子我是真没辙了,木头脑袋呀!”
哭了一通,抬头看去却见到个漂亮小姐姐,刘工顿时伤心欲绝。
“师傅啊!这才多久不见,你就给我找了个小师娘吗?”
一脚过去,少年人在半空打了几个转儿掉到院子外面。
韩乘呆立原地,嘴里微动,却没说出话来。
张木流笑着问道:“现在能做得到我说的那些事儿了吗?”
小男孩沉思片刻,试探道:“我只能尽力去做,做不做得到的,我真不知道。”
张木流哈哈一笑,没忍住就灌了一口酒。
“很好!”
这么小的年龄,有了尽力之心,已经很好了。
张木流再问:“记名弟子愿意做吗?待我下次游历归来,若是你能让我满意,便收你做亲传弟子。”
韩乘跪地连磕三个响头,有些哽咽道:“拜见师傅。”
张木流笑着走去将小男孩搀起,“身上没带什么礼物,先欠着,过几天叫你师伯补给你。”
…………
东边儿的扶摇城与豆兵城其实差不多,都没城墙,都有一片林子里挂满铁牌,有的锈迹斑斑,有的崭新无比。
这天夜里,有个一身青衣的漂亮姑娘来到扶摇城,走过那片林子,之后御剑直去东边儿海上。
胡潇潇要告诉天下天下人,这人世间,不多久后,便会多出来个女子剑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