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神殿安静地伫立在夜色里。他们到达魔神殿前面的主街道时,普通魔族正在四散奔逃。
透过慌乱的人群,她看到了水池旁边的魔神像上,站着一个仙袂飘飘的女子,漆黑长发因为法术的余波在空中凌雾。
“百里子岸!今天你若是不放了女神大人,我定把魔都夷为平地!”
紫沧少见地皱起眉头,“仙界女神的尊前大护法,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玉裳急忙四周寻找,但是慌乱的人群的遮挡了她的视线。她急得手心出了汗,却依旧寻不到那人的身影。
紫沧面无表情地拉着她飞到旁边屋顶上,玉裳这才看到了立于巨大雕像对面的男子。
子岸就那么站在那里,浸染月华的发丝垂于腰间,紫金袖口边,一缕鲜红顺着他半隐在衣袖里的手滑落,缓缓流淌在指缝间,最后在指尖凝聚,滴落。
他没有什么表情,没有一点要还手的意思,就像面前那个坚无不摧的雕像,永不会倒下。
她从来没想过,子岸会受伤。
那一滴殷虹色的血滴落在青石砖地面,溅起一圈涟漪。她头一晕,向后跌了一步。
那一瞬间她知道了,自己终究是败了,败得一塌糊涂。
街道瞬间变得空空如也,魔军整整齐齐地将这一带里三层外三层围了起来。
雕像上的女子却根本没有把这些围兵放在眼里。
玉裳想起这女子就是那日突然出现在华亲王府的,指着自己旁边的子岸大骂的四名女子之一。
原来她是莲媓的大护法。
“我再说一遍,放了女神,否则仙界必将以宣战回礼。”
子岸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一切都是淡淡的。“深迟,莲儿是自己回来的。”
“一派胡言!”深迟对之怒目而视,“女神大人至今魂魄未归,千年以来一直都在仙界沉睡,你若是想骗我,我劝你省省!”
子岸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恍然,“她来找我了。”
深迟冷笑一声:“魔神大人莫要装糊涂,女神为何沉睡,你怕是比任何人都清楚。”
子岸听到她的话猛地一怔,红宝石般的眼睛骤然睁大,瞳孔剧烈地颤动着。但过了一会,他的目光又恢复了温和,旁若无人地盯着空气中某一点,恍惚地绽放出一个微笑,“我的莲儿回来了,她在我身边。”
深迟的看向子岸的目光杀意渐深。
紫沧看了一眼玉裳,一个瞬移到子岸身边,与深迟对峙着。
深迟跳下雕像,轻飘飘地落在地面上,身边两道光闪过,又出现了两外两个女子。紫沧戏谑一笑:“三大护法都到齐了,仙界忍辱负重了一千多年,这是终于要开战了么?”
“女神不归,我仙界上下都不得安心,开战是必然之势。”深迟手中握着一团光芒,单手一挥,魔都便引来一场声势浩大的地震。轰轰隆隆,街道有些房屋已经开始倒塌,玉裳所站的屋顶瓦片开始滑落,她还在发愣中,脚下一滑,整个人直接掉了下去。
由于事先没有准备,她即便在下落过程中紧急调整姿势,也为时已晚,膝盖流了血,左腿撕心裂肺的疼。
玉裳看了看左小腿诡异的弯曲角度,心里断定这条腿是断了。
血腥味总比其他味道来得猛烈。正在激烈对峙的几人闻到了血的味道,都朝这边看过来。
当子岸的目光定在她身上的时候,她紧张地甚至忘了疼痛。又一次,她最惨的样子又被他看到了。
或许自己疼得眼神昏花了,她竟觉得那一瞬间,子岸的眼神是心疼的。
三大护法看到她时神色一滞,急忙赶来,紫沧先一步到她身边,立刻蹲下查看她的伤口。
深迟盯着紫沧的背影厉色道:“你滚开。”
紫沧仔细地看着玉裳的左腿,背对着三大护法,声音不大,却冰冷异常,“别碍事,否则杀了你。”
三大护法不约而同地皱起眉头,看着紫沧认真地为玉裳施法接骨,也没有再说什么。
玉裳躺在地上,感到魔都的地震渐渐停止了。她偏过头,模模糊糊地看着远处的子岸,看到他的视线是在自己这里的,心里泛起的感觉让她感到自己再也说不出那句“已经不爱他了”。
这场剑拔弩张的对峙因为玉裳而暂停了。
“这是怎么了?”从魔神殿门口传来莲媓的声音。
莲媓冲开了守卫的阻拦,从门口瞬移过来,环顾四周,看到了手上的子岸,赶紧飞过去扶住他,“子岸你这是怎么了?”
三护法互相看了一眼,又看回莲媓,竟没有移动脚步。
玉裳感到奇怪,莲媓不正是她们这次来的目的吗?现在找到了,为何不做任何行动了?
“我没事。”子岸看到她时温柔地笑了,伸手叫她不要担心。
玉裳知道那个表情,每次子岸看到她时都会那样微笑,任何时候都是。她觉得自己像是灵魂出窍一般,看着他对自己微笑。
莲媓回头看到三大护法,立刻明白了事情原委,眉头一皱,“深迟,这是怎么回事?”
“女神大人突然消失,我们太担心了。”
莲媓看了她们三个一会,“现在你们看到我就可以放心了,你们回去吧。”
深迟看了子岸一眼,又看回莲媓,顿了顿才开口:“女神不准备回仙界么?仙界现在有堆积成山的事情需要您处理。上次您跟我说的事情,您忘了吗?”
莲媓一怔,浓密的睫毛眨了两下,“那件事情你们就帮我处理掉吧。”
“我真不知道说您什么好了,水镜认主,只有您才找得到,您让我们怎么处理?”
水镜?莲媓在找一面镜子?玉裳突然想起自己拿着的那块残缺的镜子。是否那就是水镜呢?
“算了,不要了。只是一面镜子而已。”莲媓一边施法给子岸疗伤一边说道。
深迟睁大了眼睛,那表情似乎觉得不可理喻,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紫沧从头到尾完全没有关注她们,他把玉裳的骨头接好之后,才如释重负地笑了一下,扭头问道:“好了,还疼不疼?”
玉裳摇摇头,回他一个感谢的微笑。
紫沧怔怔地看着她,眼睛没有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