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四月份,地球的北半球正处于春季,正是万物萌发、生机蓬勃的季节。
这个时候,天气一天天的暖和起来,虽然偶尔有日子会冷风冷雨交杂,但就好像是冬季迟迟不肯离去而残留的挣扎一般,终究是抵不过和煦春日的温抚。
虽然湖水还是清冷,波光滟滟之下,经冬一季所蕴藏的刺骨寒冷并未完全褪去,只好站在岸边观赏水光嶙峋之景。
不过,湖边的景色却颇为热闹。
去年冬季落得光秃秃的落叶松、栾树、落羽杉、银杏、楝树、合欢、柏杨、梧桐、玉兰、垂柳等等,此时已经开始萌发嫩芽,尤其是水旁婀娜多姿的柳条,会在一夜之间便缀满鹅黄色的新叶,幼嫩而饱满多汁,盈发着娇顽的活泼生意。
至于那些经冬不落的香樟、冬青、棕榈、黄杨等等,在小心蜷缩了一个季节后,也脱去了萎靡了,开始变得英气勃发起来。
至于早已开遍凋谢的梅花、桃花、梨花,则是早就满枝新绿了,远远地将那些正热闹的家伙们甩在了身后。
当然不只是这些只好扎根一个地方的苦命家伙,天空中、陆地中、湖水中,也多了许多活跃跳动的身影,如果只是活泼尚不足以表达喜悦之情的话,还有些小家伙则是迫不及待地从早到晚聒噪个不停,唧唧喳喳,却又十分悦耳。
这种时候,最适合带着妹妹去湖边嬉戏的吧!
于是,陆安身边便传来了妹妹的嬉笑声:“哥哥,要下去游吗?”
“呃,不,太冷了……”陆安情不自禁地裹紧了衣服,摇头道:“再说了,这种时候的鱼又瘦又没有油水,口感差极了,下水去抓不划算,不去不去!”
陆安觉得自己的头已经摇得好像拨浪鼓一般,可是妹妹却拉着自己的胳膊晃得更狠,好像非要自己下水去抓鱼一样。
好吧,好吧,别要了,再摇我的头都要断了!我下去、我下去,总行了吧!
于是陆安便赤条条地跳了下去,入水却意外地非常暖和,就好像泡进了温泉一般。
陆安抬头看,明晃晃的月亮当空悬着,刺眼得好像太阳一样。
唔,原来是太阳晒得太暖和了,这种天气好像也不意外,因为今年又是暖冬了,所以气温比往年高多了吗?不过,这样的暖冬好像已经说了几百年了吧?!嘁、真是的……
陆安扭头,向岸上的妹妹招手,示意她一起下来游泳,这么暖和不下水倒是可惜了。
然而,岸上空荡荡的,并没有妹妹的身影。
安娜!安娜!安娜!……
陆安开口疾声大呼,急得满头大汗,可是嘴中却并无半点声音发出,他心里顿时慌得缩成一团,忍不住挺起身子往岸上的草丛中看去。
难道安娜又突然犯病,倒在了地上,被岸上齐腰深的草丛淹没了吗?安娜!安娜!……
陆安忽然从水中站了起来,站在了水面上,那草丛忽然又变得光秃秃的,并没有瞧见妹妹的身影。
然而,陆安的耳边这个时候又传了吃吃的笑声。
“哥哥,怎么啦?难道放弃了?我早就说过了,你游得那么难看,追不上我的!”
陆安哗啦一声又落回了温暖的水中,可是水中却忽然变成了冷得刺骨,让他忍不住开始打着哆嗦,于是不由自主地往不远处踩水的妹妹靠近。
“嘿!别跑!看我追上你啦!”
靠到近前,陆安猛然一扑,一把抱住,“哈,抓住了!”
“陆安,你怎么啦?”
陆安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低头一看,手中正抱着一团柔软,在月光的照耀下莹润如玉。
“咦,林咏娉,是你?我妹妹呢?”
“哼,不是你带我来的吗?!妹妹、妹妹,你眼里就只有你妹妹!”
陆安嘿嘿一笑,手中却仿佛抱得更紧了。
“对了,你不是要看吗?抱什么?小心我等一会儿后悔。”
林咏娉忽然一甩头,放佛破茧而出的美丽蝴蝶一般,从皮囊中又钻出了一个人,却是林永平。
他用着淡然而矜持的语调说道:“陆安,你好,我叫林永平,初次见面……”
陆安忽然觉得两人握着的手变得冰冷,不复之前的温软热暖。
“你是谁?”
惊得猛然松开手,陆安往后一样,觉得自己往湖水深处坠去,然后自己口中还忙不迭地如此问道。
“我是谁?我是谁?安安,你不记得我了吗?”
转眼又望过去,陆安忽然发现头顶上方,水面光影斑驳的地方出现了一道门,那道门的里面有一个身影正侧坐着扭头望着,眼神中透露着绝望与哀伤。
“你不记得我了吗?不要跑,安安……”
陆安伸了伸手,却不由自主地往水中坠去,离水面那道门内的冯婷婷越来越远,两人互相伸着手,却放佛隔着千山万水、万千时空。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真的不怪我、不怪我!”
陆安含着泪大喊道。
可是温热的眼泪尚未落下,陆安的后脑放佛撞到了柔软,然后他好像被人捞出了水中,漆黑的湖水深处瞬间变得刺眼,天空中耀眼的月亮变成了天花板中的一盏明灯。
“哦,你醒了呀!刚才怎么混乱喊着,那么多女孩子的名字,嘻嘻,花心的小子!”
“我怎么啦?”
“你刚才在基地外面游泳,好像在大湖里溺水了,我刚刚把你捞了出来,做了人工呼吸把你弄醒了!”
陆安摸了摸嘴唇,好像确实残留一股酒精味。
“唔,怪不得呢,我还以为自己做梦了,原来是差点儿淹死啊!多谢你救了我!”
苏如玉则是揉着陆安的脑袋,将他留得齐腰那么长的头发编成了盘头发髻,然后捏着他的脸蛋笑嘻嘻道:“哈,不要谢我,来,我们一起喝酒庆祝一下吧!”
说着,苏如玉摸出了一桶淡绿色的薄荷酒,单手举着咕咕咚咚地喝完,然后低头将嘴凑了上来,说道:“来,不要动,我喂你喝……”
陆安则是一声凄厉的惨叫,他侧身往旁边一翻,从苏如玉的大腿上翻滚下来,口中则是讨饶道:“姐姐呀,我酒量不行啊,不要灌我!你不要动,让我自己来,好不好!”
然后,陆安向下一跌,骑在了一个枣核那么大小的流星上,在太空中拖出了一道长长的彩虹,身后喷出的那些气体、冰晶、尘埃,在头顶那颗明晃晃的月亮照耀下,流光溢彩,如同彗星一般扫过天际,一派光怪陆离的景色。
骑在彗星的陆安奔着天空中的月球而去,天空下面是无数的人仰着头,口中啧啧称奇,同时无数人伸着手,捧着鲜花往陆安的头顶撒去。
这个时候,陆安的身后却传来了呼啸的声音。
一艘“阿姆斯特朗回旋加速喷气式阿姆斯特朗炮”军舰,正以突破光速的速度跨越时空追了过来,上面竟然站着无数的熟悉面孔。
妹妹骑在最前面,手里挥舞着一条口吐白沫的太湖白鱼,正嘻嘻笑着道:“哥哥别跑,现在轮到我来追你了,嘻嘻,我现在已经痊愈了,哥哥你可跑不啦!”
而妹妹的身后,有两个面目一模一样的双胞胎正在正吵着,林咏娉正在极力向着陆安伸手,而她的身后却是林永平,他正极力拉着自己的妹妹林咏娉,还劝道:“妹妹,你不要过去,小心被他看光啦!”
林永平和林咏娉的身旁,却有一个熟悉的面孔正眼中含泪地望着自己,眼中含泪的冯婷婷手中还牵着一个小女孩儿,小女孩儿却蹲在一片海滩沙地上堆着沙堡,这幼年冯婷婷却笑得眼都眯了起来,如同月牙一般,同样望着陆安。
这些人的身后,却站着身影高大了许多倍的苏如玉,她歪戴着牛仔帽、斜着海盗模样的眼罩,单手叉着腰,另外一手却举着如同大旗的手术刀,口中兴冲冲地喊叫着:“冲啊,跟着灌死这小子!”
陆安不知为何吓得忽然一个跟头跌了下去,从枣核大小的流星上摔向了仰头的人群之中。
呀!我不会砸死人吧?
陆安吓得手脚乱舞,可是飘到一般,却发现自己好像变得浑身绯红,好像花瓣一般身轻体盈。
咦?我砸不死人了,呼、呼,好险、好险!
就这样飘飘荡荡,不知飘了多久,陆安感觉自己好像陷入了绯红色的花瓣海洋一样,在黑暗中跟着一群花瓣涌向了一座洁白如玉、散发着皎洁银光的城堡。
如同一片羽毛一样轻轻着陆,陆安扭头一看,身后是笔直的洁白长道,两旁挺立着高大的白杨树,庭院中绿草如茵,天空中洒落着十万八千一十六瓣绯红。
唔,这十万八千一十六瓣花朵,飘落的速度是秒速五厘米吧?
面前正是巨大的橡木门扉,依然是两个小丑站立在门扉之上,都是微微鞠躬欢迎来者的模样,左侧的小丑面带微笑正准备带上面具,右侧的小丑面色愁苦正准备卸下面具。
这个时候,橡木门扉缓缓向内自动打开,一个人亭亭而立,站在长长的走廊之中,伸着手邀请陆安往内走。
陆安挠挠头,微笑道:“麻烦你了,田中,让你特意出来迎接我……”
然而好像有什么不一样呢?
陆安看向了已经打开的橡木门扉,顿时瞪大了眼睛。
那是谁?!
左侧那面带微笑正准备带上面具的小丑,不是父亲是谁?他想说什么!听不清、听不清、听不清,啊——
陆安无声呐喊着,猛然扑了过去,想将父亲从那门扉做成的水晶冷冻舱中拖出来。
“安安,怎么了?哥哥在这里呀!”
陆安登时扭头,右侧那扇门扉上,哥哥微笑着正在卸下面具,他的声音却清晰可闻。
“我在这里呀,你过来一些,别吵到父亲了。”
站在橡木门扉做成的黑白遗像上的哥哥陆宁,冲陆安招手道。
可是任凭陆安将两扇橡木门扉都挠得穿透,父亲依然微笑着一语不发,哥哥却不停地冲自己招手。
陆安悲愤欲绝,心中好像被剜空了,想喊却完全喊不出声来。
“哈!抓住你了!”
身后一团温软忽然抱了过来,在陆安耳边湿润润地舔着,然后语气妖娆地细语着。
陆安看过去,那声音十分熟悉却又模糊到无法辨认,而那张脸却氤氲不清,是妹妹吗?是林咏娉吗?是冯婷婷吗?是苏如玉吗?是田中百绘吗?
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