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簸。
是颠簸,让如锦逐渐恢复了一丝意识。
她微微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被冒牌货扛在肩上正往离宫深处的某个地方走。
幸好,对方并不是冲着她的性命来的,要不然在刚才,她就已经死透了。
她不敢乱动。
经过刚才那一遭,她知道,自己在这个冒牌货的手里走不过一招。与其妄动找虐,还不如假装昏睡想想其他的办法。
对!
平叔被人缠住一时,总不可能被缠住一世,他总有机会去跟临安侯报信。
临安侯和李渡一定会发现她不见了。
她要给他们留线索。
幸亏今日如锦准备充分,手腕上带了好几串珍珠手链,一条刚才已经折损,还剩下两条。
她小心翼翼地跟随着冒牌货脚步的律动将手链上的珍珠慢慢拢在掌心,间歇地放下去一颗,再放下去一颗。
只要李渡他们找得到这里,发现了她留下的印记,就一定能找到她!
等到两串珍珠链子都放光了,终于,冒牌货拐了个弯进入一处偏僻的院落。
如锦从前还是庆阳郡主的时候,经常跟着皇帝舅舅来这东山离宫避暑,对这里的每一处都十分熟悉。
她记得这里。
这地方仍然还在离宫之内,只不过处在西北角,从前是给宫女们休憩的所在。
今日陛下大寿,这地方离主殿太远,应该早就被封住了,但冒牌货却可以畅通无阻地进入这里。
可见,她方才的念头并没有错。
冒牌货的幕后主使是位份极高的某位娘娘,这离宫内,有他们的接应,甚至连禁卫军内,都极可能有他们的人。
院门开了。
一个低沉而沙哑的声音问道,“人抓到了?”
声音的主人是个女子,听起来年龄应该不小了。
如锦眯开一条缝,想要看清楚对方容貌。
只可惜,那人全身上下都被藏青色的斗篷裹住,就连眼睛也被帽檐上的狐狸毛给遮住了。
冒牌货抖了抖肩,“在这呢。”
年长的女子沉声道,“把她送进屋子里吧。”
“好嘞!”
冒牌货将她往床上随手一甩。
年长的女子立刻喝道,“你轻点,别把人给摔醒了。”
冒牌货嘿嘿一笑,“我办事,你还信不过?这屋子里点了香,她醒了,不正好方便吗?”
年长的女子点点头,“还是你周到。”
她顿了顿,“事已办完,你可以走了。”
冒牌货的脚步却不动。
她道,“急什么?等我换过衣裳再说。难道你要叫我穿成这样出去?”
说着,她将与清怡公主一模一样的裙衫脱下,只剩下一件格外宽大的里衣。
她扭了扭脖子,又扭了扭腰,忽然双手伸展开来,竟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奇迹般地,那冒牌货居然又长了个子。
她深咳几声,从口中吐出个什么东西来,再开口时,声音又变了。
“你什么时候走?”
如锦一听到这声音,简直浑身的汗毛都要竖了起来,这是个男人的声音!
这冒牌货居然是个男人!
他不仅易了容,还会缩骨变声!
年长的女子冷冷道,“我什么时候走,和你没有关系。你别管得太多,对你不好。”
说罢,两个人一前一后离开。
如锦听到外面的门落锁的声音,晓得自己是被关在了这里。
等到脚步声远了,她这才敢睁开眼去看四下。
还好天气太冷,陛下将晚宴改成了午宴,折腾了这许久,才刚要到黄昏。
天色有些暗了,这屋子也倍显阴暗,可借着昏黄的光线,如锦还是能看清楚这屋子里的景象。
这地方显然久已没人住过了,铺陈摆设都有些旧。墙角和桌几只被简单擦拭过,角落里仍藏着不少灰。
被褥有些潮湿,闻着味道也不怎么好,显然并没有洗晒过,是从柜子里临时拿出来的。
床有些挤……
挤?
如锦浑身一震,连忙往床内望去,“有人!”
大概是个死人。
她脑子里第一个反应,就觉得这些人应该是丢了个死人在她床上,打算污蔑她杀了人。
要不然花了那么大的力气去抓她,却不直截了当弄死她,难道还搞个美男子让她享用一番?这么费劲图啥?
饶是她自诩胆子大,绝非那些寻常等闲贵女可比,可一想到与个死人待在一处,也难免还是吓得浑身哆嗦。
也不知道为什么,如锦只觉得头脑昏沉沉的,有一丝困意袭来,可心内某个地方却又被挠得痒痒的。
她呢喃道,“这香一定有问题!我不能睡!”
要真的一睡睡过去了,那些人再进来将凶器塞进她手中,那她就背着杀人犯的罪名,再也洗不清了!
她才不要落得那种下场!
如锦连忙从发髻中抽出了簪子。
这簪子原本是为了燕国人所置,为了更锋利一些,她还费了好大的力气磨过。
若有人胆敢来犯她,她就将簪子戳过去,死是死不了的,但戳出几个洞来,总也能叫对方疼上一阵。
没想到,最后,这簪子居然用在了自己身上。
她咬了咬牙,用力将簪子往下一按,腿上一痛,顿时便有湿漉漉的液体顺着她的腿往下流。
疼痛,让如锦清醒了起来。
她四下张望,没有发现香炉。
但墙角的炭炉却在源源不断地冒着烟气。
如锦咬了咬唇,“好下作的手法,将迷香藏在了炭火里!”
假若她要掐灭迷香,那炭火也同时就会灭了,再生炭需要工具和时间,她这种情况,根本没可能。
在这寒冬腊月的东山离宫,假若没有炭火过一夜,不冻死也要废掉了!
但眼下,她却没有别的更好的选择,只能用尽全力将炭火掐灭,然后再想办法从这里离开。
果然,炭火灭掉后,如锦觉得头脑不如刚才那般昏沉了。
她扶着墙回到床上,想要看清楚“尸体”的面容。
那些人想要叫她背上杀人的罪名,那总得让她知道,被她“杀”掉那个人是谁吧?
她将伏着的“尸体”扳正,这一看,吓得差一点都要叫出声来,“怎么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