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摊开手,雪白的手掌上摊放着一枚铜币,的确是正面朝上,陈语嫣一瞬间失去冷静,叫起来道:“不可能,我刚才明明看见是反面!”
朱凝玉一把捂住她的嘴ba,笑道:“林小姐肯定看错了,我瞧着也是正面朝上。”
宛秋低下头,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刚才出言相助,这两位小姐都记在了心里,由此可见,朱家小姐的心性还不算太坏。虽说就算铜币反面朝上她也有办法脱罪,但到底要麻烦一些,这样效果更好。
陈语嫣恼恨地盯着朱凝碧,朱凝碧扬起骄傲的小下巴,我最困窘的时候,你不也没出言帮我吗,我现在才不会帮着你。
这位朱小姐虽然脑袋不机灵,性情莽撞了些,却还有些扑素的知恩图报意识,这一点是宛秋没有料到的,也是令木姑姑很惊讶的,她看了看堂下这几位暗潮汹涌的小姐们,心中有些啼笑皆非,大公主历经风雨变幻,这一场表演实在是小儿科,却十足有趣,她想了想,低声道:“大公主,既然您开了金。,便饶了他们吧。”
大公主冷眼瞧着,早把一切看在眼里,听了木姑姑的话,半天没有说一句话,也没说是原谅还是不原谅,木姑姑瞅准机会:“行了,行了!陆小姐,磕一个头好了。”接着又吩咐丫鬈:“你们还不快搀欧阳老太太起来,
等搀了起来,老太太又请过罪,感激地说:“多谢公主宽宏大量,您的恩德,我们祖孙实在感激不尽!”
“好了,不必再行礼了。你过来,我看看你!”大公主却很厌烦地挥了挥手,冲着宛秋招招手。
老太太又紧张起来,却再也不敢随便说话了,周老太君看出了一些端倪,拍了拍老太太的手,示意她先不要着急,其他夫人小姐们也被这个喜怒无常的大公主整怕了,常人发怒还有个预兆,这位说翻脸就翻脸,那是一点面子也不给的,现在看她一副平和的样子说话,不免都露出吃惊的神情。
宛秋很稳重地走到大公主身旁,肃然侍立。大公主却突然伸.出手来握着她,偏着头,尽自打量,完全变了刚才冷面的模样,看得殿上的其他人面面相觑。看了半天,大公主忽然转脸问道:“你看她像谁?”
一直垂首站在一旁的木姑姑抬起头来,神情严肃地望着宛秋,看了一会,她答道:“奴婢不敢说。”
“不要紧!怕什么?”
“那,奴婢就斗胆了!”木姑姑答道,“陆小姐跟大公主当年有点儿像。”听这一说,宛秋迅速反应过来,赶紧跪了下来,“小女怎么敢跟大公主比!”她心中诧异万分,面上十分惶恐地说。
谁也想不到,刚才还疾言厉色的大公主亲手把她扶了起来,还看了木姑姑一眼,木姑姑立刻会意,吩咐丫鬟拿个矮凳给宛秋坐,又不让她谢恩,她也无法行礼,因为一只手一直被大公主握着。等矮凳来了,她只能紧挨着大公主的座位坐下,其他的夫人小姐们看的完全呆住了,大公主不叫坐,连周老太君都没有坐下的权力。可竟然让宛秋坐在了自己的身边,众人不禁唏嘘不已……
大公主不说话,望着眼前的少女,心里浮起一片没来由的凄凉,想起女儿,仿佛隔得非常非常远,只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而那个模糊的影子,还带走了她的所有欢乐!如今除了权力和别人的恐惧,她两手空空,还有什么?转到这个念头,她将宛秋的手握得更紧了。
宛秋望着大公主,有什么念头在脑海中一晃而过,就在这迟疑不定的时候,再凝神看时,大公主的脸色又变过了,变得很平静,忽然放松了她的手,看着她问道:“你从小在京都长大?”
“回大公主的话,小女是在京都长大。”
“从前没有见过你。”大公主说,“你这样的丫头,要是见过了,我应该不会忘记才时。”这是夸奖的话,宛秋不能说自己以前深居简出,怯懦无为,只是低着头轻轻回一声:“是!”
大公主又问她有没有兄弟,絮絮不断地,让宛秋感到惊奇,不知她何以有这么大的兴致来闲聊?
慧通师太打点好外面的准备事宜,走进来却发现这里情景诡异,大公主拉着宛秋在说话,其他人面露窘迫,站在一边不知所措。慧通师太深知这位大公主素来是旁若无人惯了的,宛秋却一定很不习惯,便上前笑着道:“公主,该开席了。”
大公主点点头,这才吩咐传膳。四个小师傅抬上金潦桌面一具,上面摆着会席,椅旁设有两墩,上面各列烧素豚、烧素鸭一具。大公主独坐方桌,木姑姑和另外三位姑姑随桌侍候、布菜。大公主仅稍饮一口茶水,其他人才敢端起自己跟前的茶杯。大公主微尝主菜,旁人才敢拿起调羹饮了口汤。
宛秋回到下席,坐回其他小姐中间,却看到他们大多投来或羡慕或嫉妒的眼光,便全当做看不见,转而欣赏面前的整桌素席。东来庵的全素斋是十分有名的,桌上摆放了香菇面筋、八宝炒糖菜、栗子鸡、烧肝尖、辣鸡丁、素烧羊肉、素肠、松仁小肚等,看起来是满桌的鸡、鸭、鱼、肉,色香形俱佳,令人谗涎欲滴。可所有的鲜活荤菜全是素食,只是形似而已,宛秋尝了一口,心想不知陆茗轩现在哪里,可有人准备午饭,要是早知道惹出这么多事情来,还不如一早劝祖母下山。
木姑姑却突然说道:“请镇国候府二夫人来伺^候大公主用膳。”
梅氏一听,手里的筷子“啪”的一声掉在桌子上,木姑姑看了不免摇头,这里论品级,是周老太君位份最高,但是她年事已高,陆府老夫人刚刚得罪了大公主,那边的朱三夫人又出自宣城公家,大公主十分不喜,这才唤了梅氏上去伺^候,原本在大公主用膳前,木姑姑就暗示过她,她却当做没听懂,现在还当众失态,简直是不知所谓!在世人眼中,大公主怎么无礼都是可以的,因为她身份尊贵,而其他人却绝对不可以!
梅氏深深畏惧这位大公主,这时候只觉得腿发软,站都站不起来,却听见一道请亮的女声道:“木姑姑,我母亲身休不好,怕是不能很好的词候,还是我来吧。”
宛秋一瞧,却是陈语嫣站了起来。陈语嫣见宛秋看向自己,挑衅地看了她一眼,怎样,不是只有你才会讨好大公主,我比你还要强。她施施然走到大公主身边,亲自为大公主端起盘子。大公主冷冷看她一眼,突然问道:“你端的这碟是什么?”
陈语嫣一愣,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慧通师太,慧通师太微笑,站在下首的小师傅小声提醒道:“林小姐,是异味卷果。”
“回禀大公主,是——”陈语嫣赶紧回答。
“我还没聋呢!不必重复了,什么做的?”大公主又突发奇想地问道。
陈语嫣完全语塞,不知所措地望向身后的小师偻,小师偻无语半天,刚,想要继续提醒,却听见慧通师太轻轻咳嗽了一声,立刻闭上嘴ba不吱声了。陈语嫣眼珠子乱转,大声道:“这个……这个陆小姐一定知道!”她笃定宛秋不常出门,想把这场火烧到对方身上,引走大公主的怒火!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宛秋站起来,面带微笑道:“不知大公主是否允许小女为您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