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陆府门前的侍卫突然听得蹄声如雷,睁大眼睛就看到十余骑骏马疾风般奔过来,骑手清一色的黑色薄毡大氅,里面玄色锦衣,每一匹马都是矫健雄壮、通体黑色,奔到近处,侍卫们只觉得眼前一亮,金光闪闪,却见每匹马的蹄铁竟然是黄金打就。
骑兵奔到近处,突然分至两边,最后一骑从中驰出,马上的少年面容清俊,目光冷锐,他对守门人朗声说道:“奉枫小王爷的命令,求见陆府大小姐。”
这话一说出口,守门的侍卫吓了一大跳,匆匆忙忙进去回禀了。
片刻后,陆仕元亲自走出门去,满面笑容地请他们进府,但所有人都只肯笔直地站在府外,再不肯往前走,只有领头的少年手中捧着一只精致的玉匣,跟着陆仕元进入府中。
陆仕元早已派人去请宛秋来,陆茗轩正好在绿菱阁,听说有这样奇怪的事情,便也一起跟着来了。陆仕元脸上的笑容出人意料的亲切,他对着微微讶异的宛秋说道:“秋儿,这位贵客是枫小王爷派来的,他是特意来求见你的。”
枫小王爷是京都炙手可热的人物,秋儿是怎么认识他的,陆仕元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攀附不上的贵人竟然派人来了,这让他出乎意料、大为惊喜。
宛秋向着那少年低头行礼,轻声道:“不知贵客有什么要指教呢?”
那少年见到宛秋似乎也吃了一大惊,眼前的女孩子年纪很小……一眼望去只觉得她眉如远山,唇若红菱,一身家常的云雁纹锦滚宽黛青领口对襟常服,素白洁净,不染纤尘,此刻面含淡笑,眉目生辉地望着自己,竟似一朵意外撞入眼帘的怒放青梅,鲜香馥郁,妩媚生姿。
是这些年见惯了环肥燕瘦的各色美人,他的心都不由猛地一跳,赶紧低下头去,恭敬道:“请问您是陆府大小姐吗?”
宛秋点点头,道:“是我。”
少年低头又行了一礼,并将白玉匣子双手奉上,道:“这是枫小王爷殿下送给您的礼物,请您收下。”
礼物?枫小王爷?宛秋无比吃惊地望着对方,枫小王爷是当今秦王殿下爱子,京都名门闺秀为之神魂颠倒的高贵公子,她什么时候认识了这样的人自己却不知道?思索片刻,她示意陆茗轩走上前去取过玉匣,陆茗轩将玉匣取过来打开一看,却是一对乳白色的狼尾。
宛秋看了一眼,更添几分惊异,只是这时候她却想起了下午发生的事情,难道说与之有关?为了确定心中的想法,她郑重地将玉匣接在手中,还礼道:“可否请贵客告知,枫小王爷因何赠送这样贵重的礼物给我呢?”
少年扬声道:“小王爷说,下午小姐肯割爱将那本珍贵的古籍出让,自当以同样贵重的礼物相赠。”他没说的是,这对雪白的狼尾是枫小王爷第一次出猎射杀白狼王所得到的,平日里旁人想要一观都不可得,将它挂在书房里已经有六年,却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突发奇想要将这样贵重的礼物送给一位年轻的贵族小姐,简直是匪夷所思。
陆仕元听的糊涂,低声询问一边的陆茗轩,陆茗轩便将下午的事情解释了一遍,说的陆仕元心中十分后悔,暗叹他怎么不在,若是他在,说不定还能与那枫小王爷见上一面!
宛秋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替我谢过你家小王爷。”
她的笑容皎洁似皓月初明,令人心中不由自主升起倾慕,少年点点头,道:“自会转达,那便告辞了。”
陆仕元忙说道:“请留步!”少年停住,看着他,他脸上露出笑容道:“枫小王爷的美意我们收到了,自然要送一样礼物作为回赠,请使者转交小王爷!”
少年听了,脸上的神色却更加冷淡,朗声道:“侍郎大人不必了,枫小王爷早有吩咐,不可接受任何回赠,只要大小姐收下他的礼物就可以了。”说完,他再不看陆仕元一眼,大步地走出门去。
陆仕元赶紧追着送了出去,花厅内,只剩下一对姐弟。“姐姐,原来那辆马车里面坐的是枫小王爷啊!你说他——”正说着,宛秋却已经向内院走去,陆茗轩急的大叫,“姐姐,你怎么不听我说完就走了?”
“皇室中人岂是那般好亲近的,你若不怕待会儿爹爹回来问长问短,就继续留着吧。”宛秋轻声道,露出一个顽皮的笑容。是啊,若是让爹爹缠着问长问短岂不是要烦死了,陆茗轩一下子明白过来,赶紧跺着脚跟上去。
回到绿菱阁,芷兰拿着玉匣,想要在屋子里找一个显眼的地方摆放起来,宛秋看了一眼那玉匣,淡淡地吩咐芷兰道:“收起来吧。”
“为什么呀小姐,枫小王爷送给你的礼物,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呢!”
“你们说是好事,我却觉得未必,我和这位枫小王爷素昧平生,连面都没有见过,他却送了这样东西来,岂不是平白给我招惹麻烦?”宛秋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冷色,别人或许觉得与皇室中人结交可以平步青云,对她来说却是未必。今上已经年迈,太子体弱多病,秦王虎视眈眈,情况本就已经十分复杂,太子府却还有一个英明睿智的皇长孙,天下最后落入谁的手中还未可知。
前一世直到她含冤死去,朝中仍是风起云涌、争斗不休,这一世要等到尘埃落定,不知又是何等局面了,在这种时候陆仕元迫不及待地巴结皇室中人,要是不小心搀和到储位之争中去,那才真叫愚蠢至极!她之所以会知道这些,也是因为嫁给宰相之子,多多少少朝中的局势还是知道一些。她若记得没错,当时林玉楼和他爹都是太子党这一边的。
杏芜院,灯火阑珊,陆宛灵在旁边抱怨,说起今日发生的事情。陈氏在一旁听了,怒极之后是平静,可怕的平静。她看了一眼陆宛灵,过去搂着女儿,轻声道:“都是母亲不好,若不是母亲两年前算漏了这个孙姨娘,也不会落到如今的地步,把你都给连累了。”
这两年来,虽然陈氏禁足早就解除了,可是老太太也一直没有把管家的权利交还给她,陆仕元也对她心灰意泠,很少来杏芜院,连带着一直受宠的二小姐陆宛灵也失宠了。
陆宛灵惨白着小脸,不安道:“母亲,今日小王爷之举,只怕父亲以后会更疼爱陆宛秋,越发的不待见我了,这可如何是好?”
姚妈妈拿来干净的帕子替陆宛灵擦干了眼泪,带着笑容劝慰道:“二小姐别着急,老爷不过是还在生两年前的气罢了,已经过了两年了,想来什么气都消了,夫人这些年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快别哭了,没得惹夫人伤心。”
陆宛灵擦干了眼泪,脸上带了一份犹疑:“都说爹爹疼我,可这两年他根本都很少见我,也少让我来见母亲,看来我这个嫡出的小姐都快不如庶出的了。”
陈氏眼中寒光一闪而逝,动作轻柔地搂着她道:“灵儿,你不必担心,我自由办法!”看来是自己这两年太安静了,不要拿我当软柿子拿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