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的事就是这样，你越是怕它，它越是要靠近你。
那天下午，小渊子肚子憋得慌，就去房后屙屎，因营养不良，大便干涩，拉不下来。他蹲着使出吃奶的劲头，才拉出了一点点。当他正在使劲的时候，邻居的狗不知道什么时间绕到他的身后。他听到“呼哧”“呼哧”的声音，回头一看，狗的嘴已挨到了自己的屁股。啊，还是条老黄狗呀！他“哇”地一声就吓昏了过去，滚到了前面的干坑里。晚上，小渊子就发起了高烧，体温达到四十度以上。他爹爹龙成虎背着他，老四奶奶小跑在后面，找了好几个邻大队的卫生所，最后才在十几里地以外的一个大队找到了医生。小渊子在高烧导致的昏迷中高声喊：“小妮子，别叫狗狗咬住了！”退烧后，小渊子好长时间就像个傻蛋，整天看着、摸着自己的锥子把儿，有时把那儿搓得红彤彤的，像个小胡萝卜。
但是，生病是生病，傻是傻，一切丝毫不能改变小渊子对那“伤疤”的好奇心。他深信，那伤疤一定是狗狗咬的，但为什么会咬得那样惨呢？小渊子越想越怕，越怕还是越要往那儿想，越想就越是同情小妮子：小妮子真是太可怜了！你怎么就被狗狗咬了呢？我要不是翻滚到坑里，恐怕也要叫狗狗咬坏了。要是叫咬坏了，我不是和你一样可怜吗？算了算了，越想越怕，不想那了。多天没见小妮子了，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也不知道她的伤疤长好了没有。
小渊子看老四奶奶在门前闲坐着，就喊：“奶奶，我们一起去小妮子家玩吧？”
老四奶奶说：“去那儿干啥？咱们不招呼门儿了？”
他怕奶奶不去，就撒娇地哭了起来。
老四奶奶只好拉着他，说：“行行行，只去一会就回来，不然就不去了。”小渊子答应了。
小渊子往瞎奶奶家跑，老四奶奶脚小跑不快，在后面大声地喊：“别跑恁快，前头有老黄狗。”
一听到“老黄狗”三字，小渊子立即停在原地，不敢动弹了，一直等到老四奶奶赶上后，拉着奶奶的手一起往前走。老四奶奶他们气喘吁吁地跑到了村子的西头，看到瞎奶奶家的门在关着，没见一个人，只好原路回家，快到家时，看到小妮子拉着瞎奶奶正在往他家看呢。
老四奶奶先开口喊：“瞎B，你叫我们跑趟空腿，你却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呀？”
“我们从村子南边转了个大圈，刚到这里。”
“是不是又想我家小渊子的尿了？他可小，不要把他的锥子把儿使断了。”老四奶奶又开起了玩笑。丙个老人东一句西一句地唠叨起来。
小渊子和小妮子就在门前拾石头子，玩碎瓦砾。蹲的时间长了，他们两个就盘腿坐在地上玩了起来。他们学着大孩子们的样儿抓子。因为没抓过，谁也玩不好。这时，有一个瓦砾从小渊子的手上落地，毂辘辘滚到小妮子的腿下。小渊子伸手去拿——小妮子把腿分得很开——在当时的农村，几岁的孩子都是穿的开裆裤——小渊子又看到了小妮子那鲜红的“伤疤”。他没有去拾瓦砾，而是用手指轻轻地点着“伤疤”的侧棱，小声问“疼不疼。”小妮子说不疼，还说不能摸，谁摸谁夜里就会尿床，还说这是奶奶说的。小渊子缩回了手，无意中又碰到了自己的小锥子把儿，于是有了尿意，站了起来，想起上次瞎奶奶用自己的尿治眼病，就跑过去，对瞎奶奶说：“奶奶，我有尿了，你还喝不喝？”
瞎奶奶笑了笑，对小渊子说：“好孙娃子，真孝谆奶奶，连个尿都要给奶奶。你上交次的尿已经治好了我的眼病，我不要了。”说完，挤了挤眼。
听了这话，小渊子真的很高兴，因为是他治好了瞎奶奶的眼病。不管是真是假，他高兴得很。在小渊子看来，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帮助别人、受到别人肯定时产生的快感，是他第一次价值的发现。
他拉着小妮子的手说：“奶奶不喝了。来，你看我尿条长河。”小渊子从一个小斜坡的顶端尿下来，一直流了丈把长。小妮子拍手叫好。
正如小妮子说的，手摸了会尿床的。那天晚上，因为家里没红薯了，只有一点红薯面，妈妈只搅了一大锅红薯面汤。小渊子喝了两大碗汤，肚子撑得饱饱的。龙成虎白天挟个烂布袋，说是到外面揭点红薯干或者玉米之类，也不知转到了哪里，喝得醉醺醺地回来了，破嘏袋也没影没踪了。他一进门就大发脾气，嘟嘟噜噜地说些什么。小渊子啥也没听清，也没记住个啥。他钻在破被套的深处，下得直发抖，连大气也不敢出。直到很晚，龙成虎才不嚷嚷了。小渊子不敢下床去尿，生怕爹被惊醒后再闹，于是憋着尿进入了梦乡——在小渊子记忆中，这是他爹发的第一次大火，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愈演愈烈，直到很老。而小渊子尿床的历史也便是从此开始，直到高中毕业为止——迷糊中，小渊子和小伙伴们坐在地上玩泥巴，憋得受不了，想起来又起不来，自己的腿被小伙伴们压着，动弹不得。他使劲挣扎着站起来，可劲使过了头，没站起来却把尿憋了出来。那久憋而后尿的快感简直莫可名状。小渊子索性放开大尿，尿在小伙伴们的身上、腿上、颈上和脸上。小伙伴们才一个个站起来走开，他的腿才能伸直站起来。这时，小渊子感觉到后面有人在他的屁股上猛踢了几脚，大喊道：“还在尿！”这几下脚踢和叫喊，把小渊子惊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