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卢栎与赵杼聊了很久,基本是自己开自己的脑洞,聊天气氛却诡异的和谐。
气氛好了之后,卢栎非常自然地提出因为出了汗要换衣服,请赵杼回避。赵杼也非常君子的转了身,任‘害羞’的卢栎在床上换衣服。
卢栎本意其实是想请赵杼回自己房间的,但赵杼照顾的意思相当明显,他只好受了,快手快脚的掀开被子换衣服。
赵杼耳力颇佳,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一点没漏过,卢栎衣服换到哪里,现在正在进行什么动作,他都能想象出来。
被窝突然变的有些躁热,他索性掀开一角透透气。
不知怎么的,明明刚才话题进行良好,他却隐隐有一丝错觉:卢栎对他的感情好像不是他想的那样。
不过错觉就是错觉,回头再看到卢栎眼神时,他仍然认为,卢栎是喜欢他的。
之后两人继续聊天,枕头挨的很近,又因月光朦胧,角度不一样感觉也不一样,总觉得彼此的脸都比平常俊美很多……
第二日一早,沈万沙就跑了过来,他实在担心卢栎身体,一早自己就醒了。
他来卢栎房间时很少敲门,这次心急更是直接推门进来了,“小栎子你好了没——”
迎面对上一双杀气四溢的眼睛,他立刻噤声,身体缩了缩。
卢栎睡的更香,他这么大声音都没把人吵醒,而那双杀气满溢眼睛的主人,本来正与卢栎头抵着头睡着,气氛很是旖旎温暖……
沈万沙觉得他好像打断了什么。
尤其赵杼这样目光扫过来。
可是沈万沙没走,他顶着巨大的压力站住,伸长脖子看卢栎——
直到赵杼说话,“他没事。”
赵杼声音很低,但足够沈万沙听到,沈万沙立刻高兴了,转身就走,还非常贴心的关了门,在门外小声说,“我去准备早饭!”
……
卢栎真的没事了,睡醒后精神十足,小小风寒刚有征兆就被消灭掉,他心情很不错。与赵杼沈万沙吃过早饭后,他就去同黄县令辞行。
他不是公职人员,帮忙破案也只是兴趣,还立了大功,黄县令没权力留他,也没原因没必要留他,只说等忙完这个案子就=也会回县,届时如果卢栎还在山阳,必会做东请客云云。
卢栎客气的与他道了别,与赵杼沈万沙一起奔向山阳县城。
他要在一个叫大山铺的地方,找一个叫候星的人。
地名好打听,进了山阳一问,人就给指了路。
马车未停留,直接奔向大山铺。
大山铺是离城中心非常近的一处村落,正逢集市,非常热闹。沈万沙一边陪卢栎打听,一边逛着集市买着东西,也是不亦乐乎。
很快打听到,候星是此地一个首饰铺子的掌柜,三人找了过去,朝伙计一问,不巧,候掌柜出城了。
“他什么时候回来?”卢栎声音有些急切。他性格其实比较安静稳定,可每每到关键时候时,总有些沉不住气。
伙计挠头,“说是要谈一笔大生意,可能十天半个月也回不来,要看那边进度。”
卢栎眉毛拧成了疙瘩。
沈万沙知道此事对卢栎非常重要,朝铺子里一看,眼珠子一转,问那伙计,“你们掌柜什么时候走的?有没有人知道走哪条道?”
“今天一早才走,因为要去顺便收帐,现在走的肯定是官道。”
“那就行了!”沈万沙偏头冲卢栎眨眼示意他放心,胳膊架上小伙计的肩膀,“少爷这里呢,有一笔大生意,保证是你们从来没见过的……”
他一席话说完,小伙计眼睛亮的像灯泡,嘴角的笑压都不压下去,“少爷说的可是真的?”
沈万沙一斜眼睛,“少爷还能蒙你?要怎么做,你自己决定吧。”
伙计脚步有些飘,“您等着,我马上去把掌柜的追回来!”
不过盏茶时间,场面陡转。
卢栎惊喜地看着沈万沙,“少爷真厉害!”
沈万沙叉着腰笑,“那是,也不看看少爷是谁!”
等小伙计走了,沈万沙拉着卢栎继续出去逛,“等他把人追回来,怎么也得一两天,刚好无事,咱们就这里玩玩。”
卢栎点头,“临近年节,山阳怕是呆不了太久,不如趁此机会给曹婶小猛买点礼物。”
沈万沙最喜欢买东西,这个提议简直太棒,“好啊好啊!”两个人热闹聊着天就去了。
赵杼不喜欢去集市上人挤人,就在临街二楼靠窗的茶楼等他们。
茶饮过一盏,邢左送东西来了。
是一份卷宗。
赵杼接过来细看。
以前他不在意卢栎这个男妻,甚至希望卢栎自己消失掉,半分心思也没花过,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他自信自己地位。他这个平王,自生下来起就世人皆知,满月就被封了世子,四岁开始打磨筋骨,七八岁就被丢去了军营,他的一举一动,所创成就,皆被关注,大安上下连平民都知道。
他以为他的能力,地位,权势,肯定会庇护未婚妻,一度也曾因为这个不高兴,可他没想到,这次偶然遇到卢栎,感兴趣查了查,刘家竟敢对他如此慢待。
若说没原因,他是不信的。
他让邢左传信,通知京里的手下查清内情。
这份卷宗看完,他手握成拳,极力忍住,才没砸了这个茶楼。
他的好继母,好弟弟……
邢左在一边努力降低存在感,王爷越来越可怕了!洪右说的对,还是王妃在时王爷才有点笑模样!求王妃回来救命啊……他才不想被灭了……
也许上天听到了他的心声,卢栎与沈万沙逛时,突然回头朝茶楼的方向看,手里提高一串大红蝠纹如意结抖了抖,好像在问赵杼喜不喜欢。
邢左心说王妃好甜,离这么远王爷就是看到了点头您也看不到啊!
悄悄一看王爷脸色略缓,唇角甚至不由自主上扬,邢左明白了,果然还是王妃最厉害!
他赶紧趁此机会禀告,“副指挥使元连正赶来,大约半月会到灌县。”
赵杼挥挥手,那意思是:本王知道了,你跪安吧。
邢左麻溜滚了,至于没机会提的按察史一事……以后再说吧,反正时间还多……
这天卢栎和沈万沙把大山铺逛了一圈,第二天去山阳城里玩了个遍,第三日玩的差不多,有些意兴阑珊了,候星掌柜和小伙计才回来。
候星一回来就奔向沈万沙留的客栈地址,“听闻少爷有事相谈……”
“生意的事先不急,我人在这里,生意跑不了,”沈万沙将候星推到卢栎面前,“现在先跟我这兄弟聊聊天。”
候星一头雾水,直到卢栎问出苗方这个名字,才怔了一怔,幽幽叹气,“十年了,我还以为不会有来问了……”
卢栎面色微微有些激动,“苗方是我娘的下人,我知道他十年前曾给过你一个锦囊并一封信……我父母去的突然,未留下只字片语,当时我又年幼,记忆不多,一直为此事遗憾。我知道这次来的仓促,但真心希望你不要介意,与我说些苗方之事。”
候星垂头想了片刻,才缓缓开口,“我并不知你父母早亡……其实我对苗方了解的也不多,仅将知道的说与你听罢。”
他端茶轻啜两口,理了理思路,才道,“我与苗方不算太熟,十六年前走商之时曾在海上遇到了他。那时我的商船遇险,得他救命,他不但救了我的命,还救了我那几船财宝,事后我欲给予谢礼,他竟分文不取。海途漫长,我俩开始聊天,不想很是投契,我再提谢礼,他仍摇头,见我热情抵不过,便道他日如果遇险,会请我一救,或许会给我带来性命之忧。我道若不是他相救,我今日就没了性命,若他日后有任何吩咐,直管来找我。”
“我们短短相处十日,此后再没遇过。十年前我收到一封信并一个锦囊,我曾与他笔谈,对他字体非常熟悉,信是他亲手所书。信上说他可能会有危险,将锦囊交付于我,叮嘱我不可打开来看,如果两年内有人找来,我交出锦囊可保一命,若没人找来,让我将锦囊烧掉。又言若七八年或者更久过去,有人找来,让我将此事细细说与来人说,但只可说于第一个找来的人。”
候星目光安详,“如今你找来,苗兄说的人,大概就是你了。”
卢栎眉梢微紧,“那锦囊你烧掉了?”
“商人最重诚信,我答应过苗兄的事,必会谨守。你若不信,我可向天发誓,锦囊的确已被我烧毁。”
“候掌柜不必如此,”卢栎叹了口气,“我并非不信,只是有些遗憾……如此说来,候掌柜对苗方知道的也不多?”
“确是如此,我们相交只通了姓名,对对方之事并未过问太多,我仅仅知道他是一户苗姓人家的下人。”
“不管如何,你见过苗方。”卢栎指尖轻叩桌面,目光微敛,“他是个什么样的?言谈举止,兴趣爱好……候掌柜多年经商,最是眼利,应当有所得。”
候星微微一笑,“少年人好心智。我行商多年,看人知事自认不差,对于苗兄,确有一二心得。”
“苗兄高瘦,气度斐然,做文人打扮,可他步履沉稳,耳聪目明,他定然会武。他衣饰虽不华美,但质料做工皆上乘,一般大富大贵人家都供不起这样的下人,所以他的主家必定极有份量。可我行商多年,未见哪个苗姓人家是个积淀已久的名门望族,所以我猜,他的主家可能是隐世大族。”
“苗兄虽对主家之事不多言,但只言片语露出,我能知道他的主家是个女子,女子夫婿才华出众,世人皆难以望其项背。主母亦不俗,眼界胸襟堪比男儿,非一般人可比。且主家夫妻好游山水,每每在名山名景流连,主母甚至有一个‘红酥手’的雅号……”
候星说完,深深叹口气,“我所知便这些了。与你言说详细,皆因苗兄信中嘱托,再有他人来问,我不会多发一言。”
“多谢候掌柜。”卢栎又问了几个细节确定,提了个要求,“请恕在下冒昧,不知能否借苗方之信一观?”
“有何不可?”候星转身去了后面。
这个首饰铺子是他开的,后面就是他居住的院子,把认真保存的信件拿过来很快。
只是已经过了十年,保存的再好,纸张也有些绵软,墨迹有些洇开。
卢栎将信看完,果然与候星所说一致。
苗方的字刚劲有力,锋利带钩,卢栎觉得这个人一定杀伐果断,是个极厉害的人物。
信纸左下角有一方私印,云海围绕,内刻篆体苗方二字,很特别,很有美感。
“这封信……”卢栎今日提的要求已经够多,再提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说了出来,“可以送于我么?”
候星有些舍不得,“我与苗兄性格相投,相交却甚浅,他留于我的东西只有信件……”
“不过我懂他,这封信内容既然这么写,他应该会希望这信送到你手里。”候星目光悠远,似是想透过无边天际看到什么,“他托付于我之事总算有了了结,我也很欣慰……”
之前想起苗方的名字,卢栎以为问过王富妻子,就能得到有用的信息,现在跟着信息一路找来,以为会收获良多,结果还是不知道爹娘是什么人,苗方又是怎样来历……
卢栎有些失望,离开候星铺子时,眸里消沉掩饰不住。
沈万沙扯扯他袖子,“不开心?”
卢栎苦着脸,“我不知道会这样……”
“可是也得到一些信息了不是?”沈万沙笑眯眯,“反正日子还长,我帮你,咱们一起找,总能找出个结果!”
卢栎怔了怔。
再偏头,看到赵杼也在点头,一改往日的傲慢不屑,眼神闪动间很有些鼓励之意,“我会帮你。”
卢栎顿时心很暖,“好!那咱们这就回去好好过个年,过完年继续!”
“嗯嗯!”沈万沙握着小拳头,“我这两年都要跟着你,你甩都甩不掉的!”
赵杼哼了一声,“左右无事,便看看你要如何闹腾。”
卢栎一下子开心了,拉着满满几车的礼物,踏上回灌县的路。
高兴之下他都忘了,灌县有个刘家,那个家里的人哪会容他清静……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