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鬼叫门
“女子怎么能没有衣裳?女子怎么能没有衣裳?”
张庶听见在黑暗之中,反反复复地传来了一个女人哭泣的声音,她在说什么,为什么会没有衣裳,是谁拿了她的衣裳吗?
张庶在绝对黑暗的空间之中看见了一点火光,非常非常的微弱,几乎就在视网膜可以察觉的边缘摇曳着,就好像闭上眼睛之后隐隐约约可以感受得到的烛火那么熹微。
他漫无目的地朝着那盏微弱的灯火走了过去,渐渐的,发现灯火的逆光处,勾勒出了一个人形的轮廓。
那是一个长跪着的人,背对着张庶,伛偻着脊背,呈现出一种示弱的姿态,好像是奴仆在对主人表达着自己的谦卑。
“你是谁?陆寒呢?”
下意识地说出了陆寒的名字,张庶的精神忽然振奋了一下,似乎恢复了一点儿清明,他眯起了狭长的丹凤眼,仔细地审视着这个人。
那个奴隶的身体上泛着金属一样的光泽,那不是一个人,是一盏灯!不是他的手托着一盏灯,他整个儿人就是一盏灯。
“……!”
张庶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他,见过这个场景,是在什么博物馆里,是……
他本能地感觉得到,事情不对劲,他很快地撤步抽身,转身就往回走,忽然之间,脚下有什么东西绊了他一下。
“身为女子,赤身露体,成何体统啊!”
张庶的双腿被|干枯打结的长发纠缠了起来,在他的小腿边上,盘踞着一个女人,她的脸上、身上,满满的都是被烙铁炮烙过的痕迹!
“呵!”
张庶一下子醒了过来,他的额头上都是汗,一手紧紧地捂在了心口上。
“怎么了?”
张庶一回头,就看见陆寒睡得迷迷糊糊的问道。他爬了起来,跟他并肩坐在一起,还有点儿搞不清楚状况。
他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肌肤滚烫,让人觉得安心,张庶回过头去,看着陆寒很结实的上身,好看的线条,轻轻地靠了过去,欺近了他的胸膛。
“好像是个梦。”
“做恶梦了吗?不怕不怕,我在这儿。”
陆寒傻乎乎地笑道。
张庶很少做梦,他是个比较现实的人,不是贬义,就是活得很踏实,完成工作的效率和进度堪称完美,平时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消遣很少,谨慎理性,所以几乎不会做梦。
不过也有过在为数不多的夜里,曾经梦到过一些可怕的事情,或是父母亲的离去,他的眼角带着泪痕醒过来,就几乎忘了梦里发生的事情,因为他知道不管是否哭泣,漫漫长夜都不可能会有人来安慰他,除了继续睡去,应付第二天繁忙的工作之外,他别无选择。
可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张庶忽然觉得,他不再是一个人,甚至有了做恶梦的资格。
陆寒有些淘气地戳了戳他的脸颊,伸手抱住了他的上半身,没有了衣料的遮挡,完全是肌肤相亲的感觉,人的体温互相暖着对方,房间里的小夜灯闪烁着暗昧的光泽,把他们相拥的身影投射在墙上。
“我看起来胆子很小吗?”
平复了情绪之后,张庶多少有点儿别扭,今晚对于他们来说是很特别的一个晚上,他却觉得自己有些丢脸。
“不,不是的。”
陆寒感觉到了他的挣扎,不过完全没有放开他的意思。
“我只是觉得又看到了你的另外一种样子。”
他把下颌抵在张庶的头上,还时不时地亲亲他的额头。
“之前经历过的那些事,你都不会害怕的,其实有的时候,我很希望你能依赖我,可是我不敢说,怕你觉得我看不起你。”
“那你现在为什么敢说了?”
“现在不一样了嘛,我们的关系。我觉得说点儿心里话也没什么,我把想法实实在在的都告诉你,你要是觉得我不对,我改。”
“你没有不对的,陆寒,我是不太喜欢欠别人的人情,是你的话就没关系了。”
“嘿。”
陆寒好像松了一口气似的,使劲儿抱了张庶一下。
他们的四周洋溢起了星星点点的磷火,把整个儿房间照映得鬼气森森。
“干什么?”
“你不是做了恶梦嘛,我多点上几盏灯,抱着你睡好不好?”
“陆寒,其实……”
“嗯?”
“不,没什么,睡吧。”
……
饭后吃过了水果,陆寒好像病恹恹的大狗一样趴在地毯上哀嚎着,时不时用小鹿般的杏眼看了看张庶,越来越会撒娇的样子。
“没用的,明天是婚假的最后一天。”
张庶很惬意地托着银盘,吃着陆寒给他削好的桃片说道。
“那我跟你去行吗?”
“以什么身份呢?”
“唔,保镖?”
“公司有规定,内部禁止谈恋爱,你要想进来谋个职位,就只能跟我分手。”
“啊?那还是算了。”
陆寒在地毯上滚了滚,蹭到了张庶的裤管边上,伸手探了进去,摸着他小腿上的肌肤。
“别,有点儿痒。”
张庶直接伸手去他的腋下,把一整只判官大人都提了起来放在了自己身边的沙发上。
他觉得之前陆寒不是这么粘人的,新婚的关系吗?虽然自己一直都在安抚着他,可是一想到明天又要开始一整天都不能见面,张庶也觉得心里有点儿空落落的。
“你明天还要早起呢,咱们睡吧?”
“嗯,我去洗漱。”
张庶在盥洗室里冲了个凉,想了想,还是直接围着浴巾出去了。
“唔!”
正在床上看书的陆寒有点儿受宠若惊的意思,他丢开了手上的书本,本能地伸手胡噜着乱糟糟的头发,摘下眼镜儿,规规矩矩地长跪在床上。
“你干什么?”
“我……我以为明天你要早起,所以没有那方面的准备。”
“哦,那就算了吧,今天不做了。”
“做!啊不,我是说,你等我一分钟。”
陆寒提起了裤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之势冲进了盥洗室。
……
“我的爱穿越天际,我的爱川流不息,我始终爱你,一如往昔。”
半夜三点多钟的时候,陆寒的电话铃儿竟然很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唔。”
他伸手不停地在床头柜上面摸索着,终于找到了噪音的来源。
“说。”
陆寒的声音很不耐烦,他知道是胡瓜打来的,没什么好脾气。
本来打算浅尝辄止,结果又弄到一两点钟才睡,看着张庶被自己折腾成那么可怜的样子,陆寒打从心底里产生了一种自我厌恶的情绪,结果刚睡着又被吵醒了,浓重的杀意隔着电话都让胡瓜觉得浑身发麻。
“老爷,我是不是打扰你和姑爷休息了,可是这事儿你不来不成啊!”
“什么事情啊?”
“包袱斋让人给黑了。”
“那你刷白了不就完了嘛。”
陆寒正要挂断电话,电话另一端就传来胡瓜的咆哮声。
“老爷你专业一点好吗!包袱斋里死人啦,出人命啦!”
“什么?”
陆寒知道这种手段,从古至今这样的事情不新鲜,两家势均力敌的大买卖铺户往往都是通过唆使小伙计去对方大门的门板上面上吊来打击对方生意的,古代诉讼制度黑暗,稍微有钱的人家一旦沾上了官司,三四辈子也别想翻身,陆寒只是没想到,时至今日的文明社会,竟然还有这种丧病的事情发生。
“老爷,老爷?”
“知道了,我马上就去,你先别慌,保持好现场。”
陆寒放下电话就开始动作很轻地穿衣服,却还是听到了身后张庶起床的声音。
“怎么了吗?”
“哦,没事儿的,买卖出了点儿小问题,我去看看就回来。”
“死的人是谁?”
“额……”
原来张庶都听见了,陆寒有点儿内疚,自己刚才太着急了,说话的声音稍微大了一些。
“别磨蹭了,穿衣服,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啦,你明天不是还要上班吗。”
“出了这种事还上什么班,明天一早我再打电话请假,速度快。”
张庶不再给他反驳自己的机会,干净利落地跳下了床,当着他的面翻找着新的内衣。
咕噜。
陆寒吞了吞口水,心里想了想如果再耽搁一个半小时会不会有问题。
“别胡思乱想了,穿衣服。”
张庶好像会读心术一样,直接甩了一件T恤在他脸上。
……
“呜呜呜老板,你终于来啦。”
小狐狸躲在刘陵的怀里,看见陆寒一个箭步冲了上去,看起来还是惊魂未定的样子。
拜托,你吃过的人可以堆成一座万人坑了好吗,要不要这么装纯?陆寒心里默默地吐了个槽,碍着刘陵的面子没有说出来。
“人在哪儿?”
“就吊在堂屋正门外面的门板上。”
“照顾姑爷。”
陆寒打过招呼,自己一个人绕过影壁进了天井院儿里,远远地看见了一个人影,孤零零地吊在门板上面,显然已经死去多时了。
“嗯?”
陆寒有些疑惑地扭开了堂屋里的顶灯。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