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夏老师讲课讲的很认真,沈穹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她便会重新再讲一次,因此等四门课的新知识全都讲完之后,时间已经八点半钟了。
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夏糯把书一本一本收进书包里,跟沈穹道别,“妈妈在停车场等我了,你记得把我留下的卷子做了,明天来我要检查的。”
沈穹点头,长时间的坐立使他伤口处微微有一点发疼,但还是笑着跟夏糯说了再见,等女孩离开之后才复又靠在枕头上喘气休息,垂下来的目光隐隐透着黑色的神采。
不过第二天刘图便带来一个不怎么好的消息。
位于S大外的那家冷饮店昨晚来了几个混混,一看便知是来者不善,果不其然,不到十分钟,那几人便借口和服务生发生冲突,将店内砸的一片狼藉,随后又扬长离去,刘图毕竟还只是一个大学生,就算在社会上走过一段时日,哪里又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呢?最后好歹握住一点冷静,叫几个店员躲进隔间里以保安全,因此店里也至多只是财务上有所损失,人员上倒没什么伤残。
刘图看了一眼病床上的沈穹,最后还是道:“恐怕这是张薜叫人干的。”
沈穹寒着一张脸,“不会是别人。”
昨晚想必何远律师已经给他打过电话,表达了沈穹的意思,因此店里才会有此一难。
想了一下,沈穹最后对刘图道:“店里的损失我一定会加倍拿回来,这段日子就先不要开张了,也不要急着联系张薜。”
眼前的男生有着某种气势,刘图不由自主的答应下来,等反应过来时已经在店里安排服务生休假停班了。
张明这件事情如今说大可大,说小也可小,主动权全部掌握在沈穹手上。警察先生在沈穹醒转的第二日便来医院录了笔录,当时沈穹借口脑震荡说暂时已经不记得这件事情的具体情况,要等恢复一段时间之后才能慢慢想起来。
他本来便不想将这件事闹到没法挽回的地步,现在也同样如此。
张明伙同九班的几名学生外加街边那三个混混将沈穹打至重伤,甚至到了使医生下达病危通知书的地步,这已经足以构成刑事犯罪,只要沈穹说出事实,外有夏糯和黄老师佐证,那么这件事情便立时升级为刑事案件,检察机关便会介入,届时一切按照司法程序走,张明又是满了十八岁的成年人,不但张薜救不了他,连沈穹这个当事人也无法作出什么保证。
因此张薜要救张明,使自己的儿子免于牢狱之灾,全在沈穹到底“记不记得”当天所发生的事。
但沈穹的弱点太明显了。
这个男孩还太弱小,他正在成长的事业、年迈的外翁家母甚至那些朋友同学,通通都是可以下手的软肉,张薜对他而言无异于一个庞然大物,就像昨晚的事一样,只要他张薜稍稍动一动手指,沈穹所苦心经营、珍视的一切,就会像玻璃杯一样掉落在地上摔个粉碎。
他在警告沈穹。
------有什么要求可以提,但不要太过分,也不要故弄玄虚。
沈穹懂了他的意思,但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道理,这个在商战中获胜多次的男人恐怕忘记了。
这个世界上,永远没有绝对强大的力量,也永远都不要自视甚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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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律师很快带来了张薜的相关资料。
这位还很年轻的律师并不因为资历浅而无能,恰恰相反,他表现出了难得的聪明,这份聪明不仅表现在他所带来的资料上,也来源于他对沈穹这个年纪的男孩的毫不轻视。
这是一个不被自己眼睛所迷惑的人。
张薜现在不过48岁便是S市排行前三的豪富,这绝不得益于他做小商人的父亲,恐怕多半来自于他长远的目光、敏锐的商业嗅觉和敢想敢干的一腔豪胆,另一小部分,又来源于他的岳家,也就是张明的外祖父家齐家。
齐家是S市的老牌家族,走的是稳妥的路子,而张薜则恰恰相反,这个男人敢想敢干,从最开始做实业到后来的旅游业到房地产,他一步一步走的惊险,但同样的走到了最后。
沈穹若有所思,这是一个爱好赌博的男人,同时,又是一个有着良好赌运和赌术的男人。
医院的病房里,何远低声讲着他查到的消息:“张薜公司近期要做的一个最大的项目是竞标城南那块地,以开发出S市的另一个金融圈。这个项目是市政府今年一个中心项目,下包给了A市沈家信达集团,这次招标就是信达集团东南区总裁沈言来主持。”
沈言啊……沈穹眯了眯眼,刚好是个老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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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擎最近着急的嘴上的泡一个个都争先恐后的冒出来了。
家里的小崽子自从送到附中去,和从前相比倒是安生了不少,但最近公司的项目又出了一点问题,资金周转不灵,幸好银行那边贷到一笔款,不然城南那边那个项目恐怕只有放弃。
但就算是现在……也根本还是很有问题。
城南的中心商业圈项目,目前竞标者加上他们莫家一共有三家,其他两家分别是张家和钱家,钱家那边因为前一天爆出的钱家长子□□少女事件-------这倒可以证明管教好儿女的重要性------而自顾不暇,但张家的张薜实力雄厚,听说又和信达集团的某一高管是同学关系,实在是不容小觑。
若是莫家此次拿不下这个项目,公司发展便大成问题了。
可惜沈言一向油盐不进,也没听闻他有什么别的爱好,不然倒可下手一试……
他刚这么想着,办公室的门便被敲响,随后他的助理进来,合手道:“老板,外面一位何远律师求见。”
莫擎皱眉:“何远?没有预约吗?”
助理答道:“没有,不过他说事关城南项目,希望能和老板亲自相谈。”
莫擎想了一下,挥手道:“让他进来。”
助理于是点头退下去,片刻之后莫擎便看到那位何远律师。
是个很年轻的男人,穿着西装,手里拿着一个公文包,长相帅气,进来便叫了一句“莫总”。莫擎笑着从椅子上站起来,将他引至会客区去,待两人都坐了下来,莫擎才开口问:“不知道何律师来是为了什么?”
何远把包放在沙发上,想起委托他的那个男孩的脸,笑了一下说:“我受人委托而来,和莫总商讨城南中心商业圈竞标一事。”
“哦?”莫擎双手交叠,不着急问怎么商讨,反道:“不知道是谁?”
何远并不急着透露,“这次事了,我们还会再接触,到时莫总再问也不迟。”
这件事处处透着古怪,会不会是竞争对手派来的商业间谍?这何远一个字都不说,叫他怎么相信?
也许是自己不信任的姿态太过明显,何律师笑了一下:“这次我带来的消息对莫总百利而无一害,等我说完,莫总再做定夺不迟。”
再迟疑下去倒显得自己不痛快了,反正听完之后信或不信、用或不用,主动权都在自己手上,如此一来,听一下也未尝不可,莫擎于是做了个请的手势:“何律师请说。”
“我这次带来的消息,是关于信达集团的沈言。”何远道:“沈言是沈家家主沈天鹤的义弟,今年38岁,很得沈天鹤信任,在三年前来到S市任信达集团东南片区总裁。”
他一下一下复述沈言的生平,莫擎也一字一字的认真听着,最后才终于说到重头戏上来。
“……不过倒少有人知道,沈言这一辈子红妆不爱美酒不喜,却最最狂热于收集刀枪剑戟,越是古朴,越是热爱。”
莫擎放在身侧的手微微动了一下,眼神逐渐幽深,问:“我怎么相信你?”
何远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继续道:“不过沈言此人又有一种格外的怪脾气,你若将古剑为他双手奉上,他可能碍于名声而不得不忍痛拒绝,但若是莫总设法让他无意之中得到一把好剑,事后再无意中表明身份,这个情,他就算是不想承,最后也得承了。”
“至于该怎么做,我想莫总一定自有良方了。”
说完这些话,何远才从沙发上站起来,“竞标就在五天之后。如果三天之后,莫总做成了这一件事,我们再谈后续。”
莫擎在沙发上皱眉问:“你们的目的是什么?又想从我这儿得到些什么?”
何远微微一笑:“或者不妨这么说,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至于老板想从您这儿得到些什么,现在说这个还为时过早,三天之后若有成效,我们再谈不迟。不过您放心,最后所谓的代价,相比您此次得到的,一定是微乎其微、无足轻重,绝不会超过您应该、能够承受的范围。或者三天之后,听完老板的要求,您再做最后的决定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