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大门外热闹非凡,紧闭的县衙大门之内也不平静。
郑牧野此时就在大门后的台阶上来回踱步,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不仅是他,曲城县衙里的几个官吏全部都在这儿了,可见他们对此事的重视。
高文峰围攻县衙,叫嚣让郑牧野出去,让郑牧野很没面子。郑牧野不是不敢出去,县衙内有许多捕快和衙役在,只要他一声令下,就会杀将出去了。若换了别人,他早就这么做了。
可是,郑牧野却不能出去,高文峰此举触犯了大唐律,若真出去说不定就要撕破脸皮,这样势必要得罪高文峰,得罪了高文峰就等于是得罪了高文举。
郑牧野已经得到了小道消息,要不了多久他便会擢升,离开曲城这个贫瘠之地,去一个上县做县令。若是得罪了高文举,他高升的希望便会成为泡影。
郑牧野心中暗暗埋怨高文峰: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商量嘛,大不了我把张宝儿悄悄交给你,让你痛揍一顿出出气也就是了。如今你将阵势搞这么大,让我如何善后?
想到这里,郑牧野又在心中又咒骂起张宝儿来:你一个外乡人,不好好做你的副役,为何要招惹高家,这不是给我找麻烦吗?
万般无奈之下,郑牧野眼珠一转,对一旁的的程清泉道:“程县丞,要不你出面敷衍一下高老爷,他要这样闹下去,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听了郑牧野的话,程清泉心中对他很是鄙夷:你不愿得罪高文峰,却要把我推出去,难道我就能得罪得起高文峰吗?
程清泉毕竟是官场的老油条了,虽然在心中对郑牧野有万般的不满,但面上却没有表现出分毫,他一本正经对郑牧野道:“县令大人,高老爷点名要见的人是你,我去了又能起什么作用呢?再说了,就算我去了,高老爷要是非要让交出张宝儿,你让我如何表态?交,还是不交,你总得下个决心吧?”
郑牧野叹了口气道:“若实在不行,就将他交出去算了,反正也是他惹的祸!”
程清泉瞅了一眼郑牧野道:“县令大人,你可都要考虑好了,将张宝儿交出去,是不用得罪高家了。可是你想过没有,这可就寒了捕快衙役们的心了,真这么做了,这偌大的衙门里,今后可就没人再为咱们出力卖命了。”
听了程清泉的话,郑牧野不由自主地回头看向身后那些正在待命的捕快衙役们,果然,他们个个脸上都显出了怒意。
郑牧野心中暗自叹息一声,看来此时万万不能将张宝儿交出去了。
程清泉知道自己的话让郑牧野有了顾忌,便乘机对郑牧野建议道:“县令大人,陈主薄向来与高家交好,想必高老爷会给陈主薄面子的,不如让陈主薄出面,或许会有些效果。”
程清泉不动声色便将将皮球踢给了陈桥,郑牧野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把希冀的目光投向了陈桥。
郑牧野与程清泉的心思,陈桥哪能不清楚,他当然不能出这个头去蹚这趟浑水。
陈桥一脸凛然道:“若能为县令大人和县丞大人分忧这是我陈某的荣幸,只是我并没有那么大的面子,高老爷怎会买我的账?再说了,我主管的是各种文书,对这事怎么处理也不在行!我看,还是让齐县尉出面最合适了,毕竟那些捕快和副役都归他管嘛。”
齐休微微一笑道:“曲城县谁不知道我齐休说话也不作数也管不了事,让我去和人家高老爷谈,人家肯定不会搭理我。再说了,我还有一个月就要告老致仕了,你们又何苦让我去顶这个缸呢?”
齐休说的很直白,他这番话倒不是推辞,齐休年龄虽然在几人中最长,但在曲城县衙任职时间却最短,他是一年前从别处调来曲城的。齐休担任县尉以来,从来不管事,只是在熬时间,等年龄到了便要告老还乡。
高文峰当然不知道郑牧野等人正在为如何应付自己而一筹莫展,他见县衙内这么久也没有任何动静,只当是郑牧野懒得理会自己,这让他心中的怒意愈浓,耐心也逐渐被耗尽。
终于,高文峰站起身来,冲着县衙大门高喊道:“郑县令,你若再不出来,莫怪我不客气了!”
高文峰的话音刚落,县衙的大门便被打开了,郑牧野从大门内迈步走了出来。他的身后跟着程清泉、陈桥和齐休,当然还有一大帮捕快衙役。
围观的百姓见衙门里有动静了,不由地向后退去。
高文峰下了最后通牒,躲是躲不过了,郑牧野怕他做出更出格的事来,只得硬着头皮出了县衙来见高文峰。郑牧野走到与高文峰七八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静静瞅着他。
高文峰见县衙里一下出来这么多人,心中也是一紧,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虽然高家有背景也有势力,但自己毕竟没有官身,而郑牧野却是堂堂的县令,若他真要撕破脸皮,这可如何是好。
高文峰虽然心中有些七上八下,但却依然对郑牧野声厉色荏道:“瞧这阵势,看来郑县令是准备将我拿下大狱了?”
“不不不!”郑牧野赶忙摆手道:“郑某绝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想与高老爷打个商量!”
听了郑牧野这话,高文峰放下心了,他断定郑牧野没有得罪高家的胆量。
摸清了郑牧野的态度,高文峰有了底气说话也从容了许多,他冷冷一笑道:“不知郑县令所说的打个商量是何意?”
郑牧野凑近高文峰小声道:“请高老爷先回府,这事我保证一定给您一个满意的交待,如何?”
“不成!”高文峰斩钉截铁道:“今天若不交出这个张宝儿,我是不会回去的!郑县令,你就看着办吧!”
尽管已经有了思想准备,可高文峰如此强硬的态度,还是让郑牧野有些不知所措,一时愣在了当场。
“何须别人把我交出来,我自己出来了!”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传来。
郑牧野与高文峰同时扭头看去,只见从围观的人群中走出一个人,不是张宝儿还能是谁?
张宝儿身后跟着华叔、吉温、罗林和秦捕快四人。
郑牧野见张宝儿此时出现在这里,心中不由暗暗叫苦,看来这事真的无法善了了。
高公子一见张宝儿赶忙指着他对高文峰道:“阿爹,就是他,就是他打了孩儿!”
不待高文峰说话,张宝儿指着高公子大喝道:“光天化日强行****妇女,依大唐律第十七条,杖刑五十,判监禁两年!给我拿下!”
张宝儿话音刚落,身后的华叔便动了。
华叔的动作实在太快了,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高公子便被华叔像拎小鸡一般拎着脖领,掼到了张宝儿面前,自己又立在了张宝儿身后。华叔出手的过程一气呵成,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高公子被华叔狠狠掼地上,顿时被摔的七荤八素,差点没背过气去。
张宝儿又吩咐道:“罗捕快,秦捕快,将此人绑了!”
秦捕快还没来得及禾答应一声,罗林已经麻利地从身上取出麻绳,转眼间便将高公子捆得像粽子一般。
张宝儿向前走了两步,盯着高文峰道:“围攻官府衙门形同造反,依大唐律第十七条,死罪!拿下!”
华叔再次动了,片刻工夫,高文峰便落得与儿子一样的下场。
与高家父子同来的的那些家丁护院,盯着地下的高文峰父子,一时愣在了当场。
高文峰在地上挣扎着大喊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给我打,打死了老爷我来负责。”
听了高文峰的话,家丁护院们蠢蠢欲动起来,毕竟他们都是高家花钱养着的,家主的吩咐他们怎敢不听!
吉温上前一步大声喊道:“依大唐律,聚众造反首犯死罪,从犯若能自首,罪减三等。你等若不想获死罪,将手中的家伙丢掉,速速向官府自首。”
吉温这话一喊,家丁护院们顿时傻了,他们听高文峰的命令只是不想丢了饭碗。如今一听,这么做竟然要丢了脑袋,哪敢再动弹,胆小的已经将手中的棍子丢在了地下。
高文峰见状差点没被气晕过去,几句话便被人家唬住了,自己怎么就养了这么一帮废物。他声嘶力竭喊道:“别听他胡说,什么死罪不死罪,有什么罪老爷我都帮你们摆平了。给我上,回去后每人赏五十两银子!”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听到有五十两银子的赏钱,竟有十几人不管不顾便冲了过来。
不等张宝儿吩咐,华叔便迎了上去。
这些乌合之众哪是华叔的对手,华叔恼怒这些人不识好歹,这次下了狠手,数息间这些人便全部被放倒在地,哀嚎不已。
罗林与秦捕快也不手软,取出绳索向这些人走去。
张宝儿把目光投向了郑牧野,郑牧野低下了头。
张宝儿的目光越过郑牧野,停留在那些捕快身上:“弟兄们,大家都是捕快,碰到这样的事,难道你们只能看着吗?”
众捕快你瞅瞅我,我瞅瞅你,不知如何是好。
“我也不指望你们能挺直了胸膛,堂堂正正活一回,只是……”张宝儿指了指罗林与秦捕快,对众捕快轻蔑一笑道:“他们二人绳索不够,兄弟们将身上的绳索丢过来一用,这不算为难你们吧?”
张宝儿这话说的很是刻薄,简直可以说是一点情面都不留,特别是他那轻蔑的眼神,更让这些捕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管仕奇从捕快中走了出来,默默走到罗林与秦捕快身旁,一句话也不说,便从怀中掏出绳索,同样麻利地开始捆人了。
两个,三个,所有的捕快都出来了,都从怀中掏出绳索。人多力量大,不一会,地上躺着的人便全部被捆了起来。
张宝儿指着高家父子和那些被捆起的家丁护院,对捕快们吩咐道:“将他们押入重监,等候发落!”
又指了指待在原地瑟瑟发抖的其余的那些家丁护院道:“把他们押入轻监,等候甄别!
捕快此刻已经忘记张宝儿只是一名副役,应诺一声,便押着这些人进了县衙。
张宝儿又对围观的百姓大喊道:“大家散了吧!县令大人一定会秉公处理此案的!”
说罢,张宝儿对华叔与吉温一挥手道:“走,回家!”
说完,张宝儿便扬长而去,只留下了呆若木鸡的郑牧野等人面面相觑。
……
张宝儿指着门前悬挂着的新匾,向吉温问道:“吉大哥,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宋氏医馆!”
“好!”张宝儿点点头道:“我虽然不识字,但我也能感觉的出来,这字写的不错!若我没猜错,这肯定是魏先生的手笔!”
吉温点点头:“有了医牌,宋郎中终于如愿以偿,干上他的老本行了!”
张宝儿进了医馆,果然见看病的人络绎不绝,宋郎中忙的连与他打招呼的时间都没有。
张宝儿也没有打扰宋郎中,径自朝着后院走去。
“宝儿,你来了?”魏闲云正在屋内等着张宝儿。
“先生,打听清楚了吗?这个高文举好不好对付?”张宝儿直截了当问道。
“打听过了,没什么太大的背景,高家是曲城的大家族,高文举是高家最大的官,不过他的影响力只限于绛州!”说到这里,魏闲云瞅了一眼张宝儿:“你若想对付高家,何须管他有没有背景,直接出手便是了。当初,梁德全作为一州刺史,有背景也有靠山,还不是被你整得连命都搭上了,这会怎么变得这么小心了?”
“小心无大错嘛,毕竟我刚来乍到,若是搞不好惹了众怒,那可就不好收场了!”张宝儿笑着摇摇头道:“不过先生你说的也没错,管他有没背景呢,反正我已经出手了,那就不能让他好过!”
“哦?你已经出手了?这么快?”魏闲云饶有兴趣问道。
“其实我本想再等等的,可这高文峰却非要逼着我出手……”张宝儿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末了又道:“这不,刚收拾完高文峰,我就到先生您这里来求计了!”
“到我这里求计?”魏闲云不以为然道:“就别给我戴高帽子了,你若没做好打算就出手,打死我也不信。”
张宝儿笑而不语,算是默认了。
“说说吧,你是怎么想的?”魏闲云问道。
“曲城的局面我大概心里有数了,之所以不想马上出手,就是想再看的清楚些。但计划没有变化快,高文峰整了这么一出,让我突然有了新的想法,于是我便主动出手了!”
魏闲云点点头,等待着张宝儿的下文。
“县衙里的那几个人虽然勾心斗角,但却谁也没撕破脸皮,他们之间便有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要想有点作为,恐怕很难。我想借着高文峰之事,把县衙这滩水给搅混了,只要打破他们之间这种平衡,我想要不了多久,他们当中就会有人主动给我们送来机会。”说到这里,张宝儿面上露出一丝狠色:“当然,这得有个前提条件,那就是必须通过这件事情,把高家整的服服帖帖的,让县衙里的那几个人不敢小瞧我们,否则便会适得其反!”
吉温在一旁插言道:“宝儿,你恐怕没想到,你这一出手,还也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还有什么效果?”张宝儿问道。
“你让县衙那些捕快衙役对你佩服的五体投地!”吉温树起了大拇指道:“也怪高家平日里胡作非为,把县衙这帮人欺负的狠了,捕快衙役们嘴上虽然不敢说,但人人心里都有一肚子气。今日你的所作所为,也算是为他们出了这口气,你没见那些捕快捆高家的人下手的那个狠劲,那可是他们发自内心的?”
说到这里,吉温顿了顿道:“你上次虽然又是请他们吃饭,又是送银子,但绝对不如今天这事的效果好!我在县衙门里干过,心中清楚的很,这些捕快衙役们虽然自己也干净不到哪里去,但却受不得欺负,他们是县衙里不可小视的一股力量,有了他们的支持,今后在曲城做有些事情就方便多了。”
张宝儿挠挠头道:“这点我倒是没想到,这也算是个意外收获吧!”
“宝儿,你这一招,在三十六计内称作浑水摸鱼!”魏闲云赞许道:“你说的没错,或许机会很快就会出现!”
“对了,先生,无影大盗那件事情还没有眉目吗?”张宝儿话题一转问道。
“我已经安排了,每天夜里都派出几组人盯着呢,若是他再出手作案,绝对逃不过我们的眼线!”说到这里,魏闲云有些疑惑道:“宝儿,你为何对这个无影大盗如此上心?不会是真看上高文峰的赏银了吧?你现在已经得罪了高家,就算抓住了无影大盗,他也不会给你银子的!”
“高家那几个钱,我还没看在眼里!”张宝儿沉吟道:“我有种感觉,这个无影大盗肯定没有这么简单,若是能逮住他,或许我们还会有更大的收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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