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凝气恨交加地走了。(起笔屋)
顾云筝唤来燕袭,让他去南山的那座庙宇中看看是何情形。
燕袭知道她惦记这件事已久,不免担心的问道:“夫人不会亲自前去吧?”
顾云筝笑着摇了摇头,“自然不会。去也要等到明年了。”
“那就好。”燕袭这才放下心来,不是不怕她不管不顾前去的。
这时候,霍天北正在外书房与陆骞喝茶。
陆骞问道:“你怎么能将霍家人送到衙门去呢?那是家丑啊。”
霍天北反问道:“闹出人命的事还叫家丑?”
“你这么做,也不能洗清以往的恶名。”
“最起码不会闹到谁一听我的名字就退避三舍的地步吧?”霍天北淡然一笑,“我的名声皆因杀人而起,还好。没落到让人耻笑的地步。”
陆骞随之笑了笑,“我之前猜着,你会把太夫人、霍天赐处死。要么不声不响,要么手段骇人听闻。”
“既然是霍府太夫人,就不能让她不声不响的消失。至于骇人听闻的手段,这我倒没想过。”
“才怪。”陆骞笑意更浓,“若非你的夫人有喜之事,你岂会是这般行径。”
霍天北轻笑,“你是越来越不了解我了。这可不好啊,你能帮到蒋晨东的地方会越来越少。”
陆骞摇了摇头,“你为了子嗣而变得手段柔和,这是好事,因何否认?”
“手段柔和?”霍天北垂眸看着手中茶盏上的梅花纹样,“人才是有生有死,不配为人的不值得我动手。手段再残酷的刑法,数日之后人也就毙命了,没意思。倒不如让他们活得久一些,失去曾得到的一起,直到绝望。先生,我说的可对?”
陆骞无奈地笑了笑,“这么想是好事。”
霍天北放下茶盏,“我去趟宣国公府。”
“你等等,我还有事与你说。”陆骞亲手给霍天北倒了一杯茶,“你还记得佩仪吧?”
“自然。”霍天北若有所思的看着陆骞,“她曾在您身边三四年之久,与我们四个情同手足,如何能忘记。”
“嗯,那就好。我怕你贵人多忘事,连曾经的妹妹也不肯认了。”
“怎么会。她本是先帝在位时的东阁大学士之女,卷进一桩冤案。虽然后来沉冤得雪,却已是家破人亡,蓝家只剩了佩仪一个孤女。”霍天北细细回想了一下,“应该是我十岁那年,您将佩仪带在身边,那年她好像只有五岁。”
陆骞满意的点点头,“佩仪来到京城了。”
“她来京城做什么?”
“她也有十八了,嫁人了吧?跟婆家人一道来的?”
陆骞横了他一眼,“还没嫁人,寻常人哪里配得上她。”
霍天北没搭话。
“她既然到了京城,少不得要时常陪我说说话……”
“我该去宣国公府了。”霍天北起身向外走,“您想让佩仪住进来也行,别闹事。我已经把太夫人弄到顺天府去了,不想再把您与佩仪赶出门去。”
“混账!”陆骞在他身后斥责一声,却并不恼火,反而笑了。
马车早就备好了。霍天北径直去了宣国公府,去看看舅母的身体怎样。
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句话在章夫人身上得到了验证,这段日子病情稳定下来,平日也能如常打理里里外外的事。
章夫人提起郁江南便是赞不绝口,“那孩子当真是个知道体贴人的,知道了我的喜好,总是想着法子给我添置这添置那,成婚前都没看出来呢。”
郁江南能得到岳母的认可,霍天北也为他高兴,笑应道:“江南是面冷心热之人。”
章夫人笑着点头,又道:“云筝身体怎样,还好么?我也不能亲自过去看看她,你可要把她照顾好。”
“您放心。”霍天北语声、目光都平添三分柔和,“眼下一切都好。”
章夫人看着外甥,满眼的笑,“那孩子也是个心热的。嫣儿如今能在夫家管着一摊子事,多亏了她。还是你有福气,娶了个内外都能帮衬你的人。”
霍天北笑了笑。倒的确是内外都能帮衬他,便是怀着身孕,什么事也都没耽搁。说让她过一段清闲日子,她却说府中的事权当解闷了,不然实在无趣。也是,以前一两日就要跑出府去游玩半晌的人,如今拘在家中,想想也知道多无趣。
叙谈片刻,霍天北起身去了外院。
宣国公见了他,笑容温和,“来的正好,否则我也要去找你呢。”
“有事?”
“不是要你帮什么,你过来,坐下。”宣国公一面招呼着霍天北,一面取出了两个锦盒,“这段日子我实在是闲得难受,清点了手里的家当——我自己的。”
霍天北失笑。
“你笑什么?”宣国公横了他一眼,随即自己也忍不住笑,“这些你拿着,回去让你夫人帮忙保管,过两年给嫣儿留着傍身。”
霍天北打趣道:“我还以为您大发善心,是给我的呢。”
“你手里比谁都阔绰,哪里看得上我这点儿家当。”宣国公打开一个锦盒,“这是一些地契,便是留在手里,来日也能卖个好价钱。这是几间铺子,进项不少,各个掌柜我已吩咐下去了,他们日后就跟着嫣儿了。”又打开另一个锦盒,“这些就全是银票了。只要银号不倒,这些就是真金白银,足够嫣儿下半生衣食无忧了。”
“怎么不直接给嫣儿呢?”
“我还信不过那个姑爷,那是你给我找的女婿,不能放心啊。”
“……”霍天北只是看着宣国公。
宣国公又笑起来,“你也别这么看着我,等你有了儿女就知道了。以往便是吵吵闹闹,那也是自己的骨血,何况如今嫣儿待我又很是孝敬。想想以往,不该啊……我得给她提钱备下点儿银两,但也得放着她少不更事,被江南骗了……”
“嗯,你有你的考虑,我不管,帮你收着就是。”
“不是你收着,是我外甥媳妇帮忙收着。她对嫣儿实心实意的,也肯定比你心细,交给她我才放心。”
霍天北忽然发现,顾云筝比自己的人缘儿要好。
“人对人,什么叫好?不声不响的帮衬着才是好,你媳妇对嫣儿就是如此,我可没少听嫣儿跟我们念叨她表嫂的好处。”
“行,我知道了,回去就交给她。”
“这事儿就托给你们了。”宣国公似是放下了一桩心事,又叮嘱,“事先别跟嫣儿提,我让你们给她的时候再交给她。”
“你现在怎么这么絮叨呢?”霍天北好笑不已,“当了岳父了,今非昔比了。”
“你这混小子。”宣国公笑骂一句,又说起太夫人的事,“你怎么打算的?”
“没打算,衙门怎么判都行。”霍天北安抚道,“不需要你介入,安心在家就是。”
“秦家这次也没好果子吃吧?”说这句话的时候,宣国公眼中闪过憎恶,“那一家人……哼!”
“我大哥丧命之事,他们不能撇清,秦家已经倒了。”
“那就行。”宣国公神色舒缓下来,又摆一摆手,“带上东西走人吧。我知道你忙。”
“成,改日我过来陪你喝两盅。”霍天北笑着离开。
回到府中,他将这件事与顾云筝说了。
顾云筝看着面前两个大红描金匣子,先是笑,随即又觉得不对劲,“好端端的,提前准备这些做什么?到时候舅舅亲手交给嫣儿不也一样么?”
霍天北今日也觉得舅舅有些反常,却又说不出也找不到原因。宣国公府里的下人都是霍家这边的,真有什么事,舅舅还不知道,他就先知道了。想了想,找了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兴许是担心这些留在他手里不牢靠吧?不想哪天手痒全败出去。”
顾云筝稍稍释然,也就命春桃将东西锁到库房去。
过了两日,燕袭来回话了:“费了一番周折才知道里面的情形,不大好。云文渊过得是生不如死的日子,现在想自尽都不能。”
顾云筝沉默片刻,冷冷一笑,“把这话带给凤贵妃。明日你让祁连城过来看看熠航。”
“是。”
转过天来,祁连城应邀前来,在梅园陪着熠航玩儿了一会儿。
顾云筝带着春桃前去相见。
祁连城打量着她的气色,还不错,笑道:“以前还真没想过,你也能有今天。”
春桃啼笑皆非,听着这话实在是有些不伦不类。
顾云筝也忍不住笑,不搭话,指一指不远处,留下春桃,过去与他说话,先复述了云文渊的事,末了道:“近身服侍云凝的都是你的人,你早就知道了吧?”
“比你早几天而已。”祁连城道,“云凝有自己的算盘,有些话我的人也不能当即听到。”
顾云筝点一点头,“我想问的是,你现在知不知道云文渊到底犯了什么罪行?”
“知道。但我不能说。”
“为何?”
祁连城凝了她一眼,“事关云家的家丑,你一个外人,打听这些合适么?我便是晓得你是一番好心,也不能实言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