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10
六人转过小湖,奔上大道,行不出五里路遥,经过一大片渔镇,便于镇外的大道三岔口处,太湖边上,现出了一座规模不小的渔家客店。
此间的天色,已然完全黑透了下来,而那客店当中,却自灯火通明,映如白昼一般。
客店的大门口,还有一名专司接待宾客的年轻店拌,着一身青衣小帽,干净利落,他刚刚笑脸送出了一拨酒足饭饱的客人,打眼对面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的过来一行六人,立时恭恭敬敬的迎了上前,先由那六旬老者的手中,将青驴的缰绳接过,然后,竟首当其冲的对着六人当中一名叫花儿摸样的青年汉子,客客气气道:“傅爷,这次出外察巡可有收获?觅见了那一对魔头的踪影没有。”
先时,梅砺寒远远的望见这处宏大的客店,心中便觉有异,暗想这里又非人多繁华之地,何来如此规模?此刻,再瞧到这名步履轻健,精气充盈的店伴,当即也便释然了,心道:“如此甘使一名身怀不俗身手的江湖豪士充当杂役,想必此间又为一处大鹏山庄投置于外的耳目所在了。”
其实他哪里知晓,这也只不过是大鹏山庄建置于太湖各路,接待四方豪杰的据点之一罢了。
赵寒月白了那店伴一眼,冰冷的道:“寻没寻见那一对魔头关你什么事?少在这里嚼舌头。快去命人收拾几间干净的客房出来,姑娘等人今晚要在这里歇宿。”
那名店伴忙道:“是是”返身吐了吐舌头,心想这几位爷必定又是白跑了一趟,须得小心伺候着,以免惹火上身。于是,急忙招呼店中之人,将几人的座骑牵了去,拉到后院打理,然后,由他亲自引领着六人到楼上就座。
这个店伴的心思甚为精乖,素知峨嵋三菁雅性好洁,当下也不须吩咐,便带领着六人径直来到二楼一处极为精致的雅间之中。见他们分别落座后,这才垂手旁边,陪笑询问道:“不知三位姑娘,今晚想吃点什么?”
俞点点毫不领情的道:“罗唣什么?有好的尽管上来,有你们堂中傅爷在哩,还怕我们赖账不成?”
虽说此间属于大鹏山庄之所有,但是盟中之人要在此地吃宿花费,按例也须先行个人付账,然后再按公干与否到盟中结算。
傅水游闻言,急忙一拍身上的衣衫,道:“我今次出门,身上可是没多带银两啊。”
赵寒月皱了皱秀眉,瞪视了他一眼,对旁边的店伴道:“你店里怎么一点规矩也没有?如何允许叫花子随便进来,还与客人同台吃饭。”
傅水游慌忙跳起身形,原地转了一圈,道:“长安,你瞧你瞧我哪里像是叫花子了。”他现下身上穿得是梅砺寒赠予的一件布衣,自是要比来时那身强得许多。
那名叫长安的店伙计,瞟了峨嵋派三女一眼,支支吾吾的道:“傅副堂主,难得你今日穿了一件像样的衣服。”
俞点点忍不住噗嗤一笑,道:“你别听他瞎说,他的这套衣裳,还是由这位大爷处逛得的。你再瞧他脸上手指乌漆麻黑的,瞧着就叫人恶心,分明就是一名叫花子。再说哪有人出门不带一分银两的,也就叫花子了。”
赵寒月与孙馨闻听后,俱是一起同意的点了点头。看来她们以前常用这种方法,敲诈与傅水游。
梅砺寒和露子则是大感诧异,没想到傅水游这等放荡不羁的性情,还能与大鹏山庄中担任副堂主一职。不过,仔细想来,这人也确自有几分本领,至此他们也不明白,先前他俩到底是哪里露出的破绽,教他识破的身份。
傅水游见状,大怒道:“谁说大爷衣帽不扬便是叫花子了?今日就叫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做包子有肉不在褶上。”说着,他便抬腿由草鞋中摸了一张银票出来,掷到桌上,对那店伴道:“长安,不但这一餐与住宿之用,爷统统请了,剩下的拿去替这两位老人家换两匹快马过来。这就叫做投我之桃李,报尔之琼玉”
想来傅水游已是早有防备,将银两藏得极是隐秘,但最终还是没能逃过三女的魔爪。
峨嵋三菁最是爱洁,见他将窝藏在鞋子内的银票抛到桌上,均是掩鼻躲身往后,一起挥手叫那店伴赶快拿走。
长安紧忙将银两取过,顺带识趣的仔细揩抹了一把桌子,苦着脸道:“傅爷你最是爱故弄玄虚,有钱早掏出不就结了,何必为难小人?”
傅水游哭笑不得的望着他转身而去的背影,急道:“若是还有剩余的,可要记着给爷拿回来呀。”
梅砺寒正色道:“傅兄果然是不露相之高人,原来在总盟中尚自身兼要职,敢问可是信义堂么?”
傅水游昂然道:“正是”
俞点点怎么听都像在说他是包子,忍不住噗嗤一笑,哂道:“他算哪门子高人?要是来在侠义堂中,给本姑娘提鞋也不配。也不知是褐善飞瞎了哪只眼睛,竟瞧中了他。”
孙馨闻听她愈加出口无状,急忙训斥道:“小妹,你说什么疯话?也不怕羞,教人听见了笑话。”
俞点点嘻然道:“赵师姐不也老是这样奚落他么?你怎么不敢管她?”
傅水游平时与三女打闹惯了,心中倒是半点也不介意。当前,冲梅砺寒苦笑道:“两位不知你们这一番在江湖上的搅闹,可是将咱们信义堂害得惨了,褐堂主没少在盟主与蓝大掌门的面前受到训斥,也不知两位是如何识得我们那些各地堂口的?”
梅砺寒不愿透露机窍,谦逊道:“哪里?我俩最终还不是落在了傅兄的掌控之中,不知傅兄又是如何发现了我们的行藏呢?”
俞点点不服气道:“就凭他么?若不是我们师姐妹三个事先从卓大哥处探听得你们必到太湖总盟来的讯息,支会与他在附近留意寻找,只怕这烂泥鳅到如今还在焦头烂额,无从着手呢?”
梅砺寒与露子暗中哦的一声,心想原来如此。
赵寒月凝视着他俩,若有所思道:“两位也忒地胆大了,先前与江湖上搅起那般大的风浪,致使得总盟颜面失尽,这时竟然还敢上太湖来,不知个中可有何等隐情?”
傅水游与其他二女闻言,均自凝眸注视向他俩,以待静听解惑。
梅砺寒心想,当前尚未到揭露谜底的时机,便道:“并非我俩信不过各位,只是那事说来话长,待到大鹏山庄中后,在下自会当着天下群雄之面解说清楚,四位又何必急在一时。”
四人闻言点了点头,听他如是说法,也不好过份追问。
赵寒月郑重道:“不过两位可须有十分把握别派倒也无妨,自两位将崆峒派的前辈名宿云万里,投进官府监牢中后,算是与他一派彻底结下了深仇大怨。”
梅砺寒逊谢道:“多谢赵姑娘提醒,在下心中已有计较。”
不多一时,就有人将饭菜一碟一碟的端了上来,可谓是鱼肉果蔬,一应俱全,道道精致样样鲜美。
四人饱餐了一顿,又谈笑了一时,见夜色已深,这才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翌日清晨,梅砺寒与露子各自在客房中盥漱已毕,两人皆想,他俩既为人家识破了把戏,也便不须再那般劳什子的易容改扮了,于是便彼此恢复了原来的行装,相邀来找寻四人一同上路。
临出门时,两人恰自撞上了傅水游命来唤他俩前去吃早饭的长安,他猛地瞧到两人的这般相貌后,不禁一怔,心想明明昨夜送入客房中的一对老者,今日却怎么变成眼前这一双俏生生的少年男女呢?而且他俩的容貌还俱是如此熟悉,似曾在哪里瞧见过。须臾,幡然醒悟过来之后,又不由得他“啊”的一声惊叫,张大了嘴巴,半晌才嗫嚅出声道:“梅……少侠卢姑娘,我家傅爷有请两位到前厅用餐。”
梅露两个少年朝他颔首一笑,道:“有劳长大哥”说着,两人便一起相偕而去,留下怔怔愣愣的长安,独自呆在院中,半天也回不过伸来。
此刻朝阳初升,沿湖空气清新,只使得二人油然而生心旷神怡之感
梅砺寒正行走之间,跨过前方的一道月亮门,即要步入前院了。
蓦地,他左臂的衣袖上突地一紧
斜身只瞧露子已驻足停下了脚步,目光异样的注视着前方的地面。
梅砺寒顺使她的眼光望去,只见阳光斜洒于门洞下地面之上的光阴明辉中,却影映出了一小簇的阴影,赫然便是一只手掌紧攥着剑把的摸样。
此间他俩身在太湖总盟的分舵之中,由不得梅砺寒半点掉以轻心,于是,他朝露子点了点头后,便照常如先前一样缓步朝前行了过去。
当两人行径到月亮门之下,将要逾身而过时,猛听得对面的影墙背后,衣襟瑟的一响,紧跟着,便有一条人影猛地纵跃了出来,大喝道:“吓”
与此同时,梅砺寒也已无声无息的拔剑在手,臂腕一纵,剑芒即似一道闪电,照着那人的咽喉要害棘刺过来。但听得了那人的一声大喊声音之后,他心神猛地一紧急忙撩剑上挑,硬生生的将一记平剑直刺,变为了斜挥撩上之势。
对面的人影方自由隐藏之地跳身出来,就觉她双眼当中精光爆闪,寒意扑面,那人只吓的花容失色,慌忙挚首一偏,但听得耳畔玎的一声,似有一物掉落了地下,跟着便是她的大半片发丝也相继散坠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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