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5
过后,露子便又取出了纸笔墨砚,伏案写道:“梅哥哥,其实你根本不须为自己的身世而烦恼,你双方父母的在天之灵,时刻盼望着你在人间能够天天都开心快乐,他们也才会安心欢喜呀!”写完,她便将纸笺递予梅砺寒察看,然后,忽闪着一对大眼睛,只是充满爱怜温柔的注视着他。
梅砺寒心中着实感念她对自己的关怀之情,微笑道:“道理我都懂的,只是心中一时难以接受这种事实而已,请你不用为我担心。”说着,他的容色当中,却又禁不住透出几分的愁思。
露子看到这时,皱眉想了一想,提笔又道:“其实,你的父母真正是谁那又有什么要紧?关键是他们都爱你至深,甚至都不惜为你而付出生命,你又何必执着于心中那份感情的存寄呢?”
梅砺寒目中一亮,心想不错,他们都是如此深爱我,都不惜为我而舍弃生命,我又何必强分谁是我的真正父母呢?唉!只可惜他们双方予我的这份恩情,将是我永生也无法报答得了。念罢以后,他抬头只见对面的露子,正双手托腮支颐于桌上,眼眸中虽仍是充满关怀的注视着自己,但其中却也掺杂了些许不易察觉的惆怅迷惘之情,他心中蓦地一动,暗想:“我若与这小女孩相比起来,那可真是幸运得多了,除却近时屡遭不幸以外,过往却都是生活在父母的疼爱关怀之中,而她呢?至今还不知的自己的亲身父母与家门如何呢!难道她也正是因此而触动了心神,暗自神伤的吗?”
一念及此,梅砺寒急忙开口相慰道:“我不难过了,多谢你对我的关心。日后我也一定陪你寻回你的家人,好吗?”
露子微笑着点了点头,眼中的哀伤却又明显增添了几分。
梅砺寒心想:“看来我料想得不错,这可如何是好?现在多说空话无益,定要设法逗她开心才好1”于是,心中转了两转,又道:“对了露子,你可知道咱们来到的此处,缘何取名做‘射阳’,又是因何由来的么?”
当下,露子的精力果然就被他吸引了过来,好奇的望了他两眼,提笔写道:“一地的地名被前人取做了什么便是什么,那又有什么好奇怪的?何况他又是怎么由来的,又有谁能说得清楚呢?你我二人是同一日涉足的这里,难道你就知道不成?”
梅砺寒看罢之后,故作神秘的一笑,说道:“我当然是知道的,古时后羿射日的故事你一定听说过吧?可你又知道他是在哪里将多出的九个太阳射下来的吗?”
露子明眸一亮,浅笑着提笔道:“这里取名作‘射阳’,莫非就是在这里吗?那么它的由来,也有典故可溯了?”
梅砺寒看到一半,便“咦!”的一声,说道:“想不到你这般聪明!我还没说,竟已被你猜到了。那么它的来历,想必你心中自然也早为分晓了,那也省得我费舌多说,现在咱们就各自回房睡觉,也好明日乘早赶路。”说着,他便打着哈欠,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准备去收拾床铺。
露子哪里能猜想得到?何况她又是一派少女天真烂漫的心性,刚刚被他勾起了兴趣,却见他起身要走,虽明知他是在故意揶揄自己,却也忍不住心中一急,伸掌过去一把便拉住了他的手臂,轻轻摇动,意示自己从未听过。
梅砺寒被她柔软白皙的手掌抓住,只感一股温热滑腻的感觉,也随着她的手掌一起传了过来,不禁使他心神一荡!梅砺寒微笑着正要坐下说话。突地,嗖的一声!窗外传来一阵凌厉的破空响音,似有一件暗器,挟带着劲风正从远处冲着他们这里激矢了过来。
当前,他俩的就坐方位,正对着窗口,梅砺寒的心中猛然一惊!顺势将灯烛吹灭,反手一把将露子拉起,当即一个旋身,便抱了她一起闪躲到了窗口里侧的墙脚下。与此同时,就听得“哚”的一声轻响,似有一物钉到了窗棂之上……
梅砺寒心中不禁大感惊疑,暗暗心想:“当真奇怪之极!先前闻听得此物的来势何等劲异?大有破窗伤人之势,却缘何这般轻轻巧巧的钉到窗上,便止住了来势呢?”
这时的屋中也已一团漆黑,露子被梅砺寒相拥着躲在角落里,并护身挡在她的身前,两人身体贴着身体,呼吸可闻,只感有一股股温热的气息不断迎面传来,露子心中既是感动,又是害羞!双颊之上已然滚烫得厉害,定然又是飞红了满脸,心中暗想:“还好他适才吹灭了灯烛,未必便能瞧见,否则……”
“你在这里待着别动,我先出去瞧瞧再说!”露子正慌乱之时,耳畔便忽然传来了梅砺寒的低声言语。跟着,只觉眼前人影微晃,梅砺寒已从她的身边闪身离开,去到窗下之后,砰一响,将窗口掀开,随即泄入了一地的月影清波,但他的人却未从窗口跃出,而是又迅捷无伦的闪身到了门前,从哪里悄悄的溜到了房外。
露子放心不下,努力镇静了一番心神,随后也便跟了过去。
梅砺寒隐身于廊柱之下,侧目只瞧,正有一支竹箭插在他房间的窗棂上,随着窗口震荡而不住得轻轻颤动着。再顺着那支竹箭的射来方向望去,恍惚只见,对面的墙顶上,似有一条人影,站身在大树下的阴影里……
如非他当前细心凝眸之下,还当真难能将这人分辨得出来呢。
对面的院墙距廊前尚有五六丈之遥,以他其时的身手,既有心戒备,便自信可以躲避得过对方以任何方式投掷过来的暗器。于是,梅砺寒便索性从隐藏处挺身出来,功聚双眼向对方凝望过去,隐约只瞧那黑影似是一条身材瘦小的人,全身裹在黑色的夜行劲装当中,就连头与脸面也无例外。那人的手中,似乎还提着一件弧形的兵器,应该就是一把长弓……
“赛李广”唐熠!
看到这时,梅砺寒的心头不觉便闪过了这样的一个念头。
当下,他虽瞧不见这人的真实样貌,但此人的眼光却在夜色中显得分外清晰,那是两道冷静而倔强的目线,充满了锐利坚定之意!两人就这般遥遥的对视了片刻,那人便翻身跃下墙顶,融入消失在了深邃的夜色当中。
露子此刻也已从房间出来,见那人遁走以后,便将他留下的那支竹箭从窗棂上拔了下来,拿于梅砺寒面前一起查看。
两人只见这支竹箭纤细匀长,约模只有普通羽箭一半的大小,精铁打造的箭镞极薄极锋,故此才能被细脆的窗棂契含得住。但其先前能够发出那等猛恶的声势,而后又自五丈之外,拿劲儿射中这等微小的目标,尚不致窗棂分毫有损,当真乃是神乎其技,先声夺人!
梅露二人各自于心中感慨了一番,再瞧这支竹箭的箭镞前端,另绑缚有一小截的细竹筒。梅砺寒将其除下,细瞧这枚细竹筒的一端封闭,一端有塞,便将其装有活塞的一头拔了开来,倾于掌面一摇,即有一卷纸笺被倒了出来,他将其展开,置于月光下共同查看,只见其上一行小字写道:“久慕少侠风采,特此夤夜传书,相邀子时黄沙镇西北十里处,松鹤冈上一晤,切企赐教一二。”旁边另有一行小字注明的详细地点,最后落款写道:“唐熠唐突拜侯,不恭之至!”
看完以后,两人回转房中,由露子重行点燃了灯烛,只瞧她抵纸写道:“又是太湖总盟的人吗?”然后,皱着眉头眼望着他。
梅砺寒点点头,笑道:“没想到咱们刚刚说罢射阳的故事,就来了这么一位唐熠,给咱们露了这样一手的箭法神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