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染在一堆枯草中醒来,她掀开枯草发现自己身上的襦裙早不知去向只身着里衣。她抬起手腕想要拨开挡住视线的碎发却发现带在手上的玉镯也没有了。
是啊,绣花精美的襦裙和通体碧玉的手镯去哪都能卖一个好价钱。
云染眼神空洞犹如一具会行走的尸体一般穿梭在人群中。来往行人都避而远之生怕沾染上什么晦气。
她拖着灌了铅一般的脚朝王府走去。来到王府前云染瘫坐在地上大声哭喊辱骂一时间招来了许多人。
“这不是谨王爷带回来的艺女吗?”
“哎呀,怎么这副模样一看就是被赶出去了。”
“艺女而已赶就赶了。”
云染听见这些声音大力的拍着自己的胸脯情绪激动喊着“我是王妃...我是谨王府的王妃啊。”
守门的侍卫上前驱散着人群:“去去去,别理这个疯子。”
真的没有人在理她,人群慢慢散去侍卫也回到了自己的岗位。
云染万念俱灰,这不是她想要的,这不是。她站了起来朝王府大门走去。两个侍卫拔刀对向她,大声呵斥。
“若你识相趁早离开,休怪我们对你不客气。”
“也不知你怎会如此厚脸皮,居然还想入王府?”
云染的脚悬空在第一个台阶上没有落下去,过了片刻还是收了回来。她抬头看着上方的牌匾——靖王府...遥不可及的地方。
没人敢收留云染,大家都躲得远远的。云染整日在街道上游荡,吃地上的剩饭,喝倒进街道的浑水,住在城边的一所破庙内。
庙内有许多无家可归的人,这几日下来云染也就习惯了,她也不奢望有人能同她讲讲话,这是她最后的倔强。
云染蜷缩在闹市区的角落里,她双手环抱住自己的双腿,头发凌乱遮住了那双失去希望的眼睛。
她双脚拍击着地面,鞋头那两颗上好的珍珠也早就不知踪迹了。
一双黑色的靴子闯进了云染的视线内。她看着鞋子莫名觉得如此熟悉,那日屏风后面的男子脚上好像也是这双鞋子,这种鞋子大安不常见。
男子低哑深沉的声音响起:“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云染害怕了,这怕是来要她命来了。她木讷的缓缓抬头,那是一个头戴黑色幂篱的男子,看不清容貌。
男子轻轻推开腰间的短刃,云染察觉到动作起身推开男子便朝人群跑去。一直躲在远处的暗卫互相交流着暗号打算上前抓住这个形迹可疑的男子。
男子隐藏在幂篱后面的脸邪魅一笑推回短刃,他的耳朵轻微动了两下。几个暗卫做好准备想要上前,突然一辆拉货的马车像是失控了一般冲进人群里面,大家四处避让一时间马叫声、吵闹声、辱骂声同时响起。
暗卫乱了脚步在看去那人早就消失在了巷口。
“几日的努力全废了。”一位暗卫用手砸向墙面。
这个消息很快传到了桑怀安耳朵里。
“派出去的都回来吧,让城边和城门守卫严查出入人员。对了,沈芊月你去把云染带回来。”
桑怀安一早就知道对方心思缜密怎会如此容易就被捉住,他也只是试探一下,现在唯一的希望只能寄托在云染身上了。
云染一口气跑回到了破庙内躲到了已经缺胳膊断腿的佛像后面。
麦九一勺一勺将鲜荷叶绿豆百合汤往桑怀安嘴里送去,桑怀安听话的像个孩子一样。
一开始顿顿这样麦九也很不耐烦,但每次只要一皱眉桑怀安就会说自己胸口疼后来喂着喂着也就习惯了。
门口传来承德的声音:“王爷,芊月姑娘将云染带到了侧院请您过去呢。”
沈芊月来到破庙找到了已经接近疯狂的云染,只见云染抱着头蹲在佛像后面小声低语。沈芊月为了不必要的麻烦直接将云染打晕带回了王府。
几日的恢复,桑怀安的伤势见好。麦九将碗放到榻桌上回身扶起了桑怀安,二人朝侧院走去。麦九扶着桑怀安走进屋内,她看向地上的人有那么一瞬间她不敢相信此人便是云染。那人只穿着一身里衣破破烂烂,全身上下唯一精美的鞋子也早就沾满了泥土和污水,头发也是乱糟糟的挡住面容。
桑怀安入座,一直端着水盆的奴才见王爷落座直接一盆水泼到云染脸上。
云染被水呛到咳嗽着爬起身来环视着四周,最后的视线落到了前面主座上的人。云染呆愣了几秒,她急忙上手抓了几下自己的头发,用本就脏兮兮的手擦了擦自己的脸。
“王爷,我就知道您是舍不得云染的。云染知道错了,王爷,求您了让云染回来吧。”云染从刚才的瘫坐换成跪坐,她的脑袋磕向地面,一声一声清脆响亮。
桑怀安皱眉。沈芊月上前打开纸张怼在云染前面说道“这个图腾你可见过?”
云染抬头,她眨动着大大的眼睛突然定睛:“我知道,我见过这是...”云染欲言又止没在继续说下去。
“说啊!”沈芊月大声怒呵。
云染看向桑怀安眼里又充满了希望:“王爷,云染说出来您就原谅云染行吗?您就让云染回...”没等云染说完沈芊月直接一巴掌扇上去,云染被打的直接瘫坐到了一边。
麦九听见那声清脆的巴掌声又看见被打的直接倒向一边的云染,她开口道“别这样...会死人的。”
沈芊月并未将麦九的话当回事,她揪起云染的头发让她坐了起来:“你现在还有脸同王爷讲条件,你算何种东西莫真是把自己当回事?”
麦九看着云染痛苦的表情她实在忍不下去便上前拽开了沈芊月的手:“好好说行不行,别刑讯逼供,那样她也不会说的。”
桑怀安也开口道“你将你知道的说出来少不了你的好处,你若是不说那只有...死路一条。”
麦九看向云染附和道“对啊,你好好说他肯定会放过你的。”
云染苦笑:“那个图腾我见过在鞋子后面是绣上去的,鞋子更是用动物皮制成,我确信来人绝对不是大安人,他声音低沉沙哑,我见过的也只是鞋子。”
“那日,我被阿娘叫去说来了客人指名找我,我便去了。那人躲在屏风后面,他说每十日便让我通一次书信与他,我也只是写过两次无关紧要的书信但却都没有回信。王爷...为什么您就不信我对您是真心的呢。”说到最后云染接近死心。
“本王早就派人去过妓院,老鸨被发现死在了屋内花池内,一刀毙命。”
云染轻笑道“阿娘必定是见过那人才会被杀,而我活着....还不如死了。”
“那人大概身形呢?”桑怀安继续问道。
“透过屏风大概七尺有余。刚才好似见过一面...那人很像。”
桑怀安皱眉。果然刚才那人便是...
云染继续说道“鞋子还是同一样式,那人头戴幂篱腰配短刃,并未多看清我便逃离了。”
桑怀安点头。沈芊月在看了一眼桑怀安之后拔刀伸向了云染。
云染睁大双眼看着伸向自己的刀尖,她眼眶湿润。终究还是赢不过...死了可能也是种解脱吧。她紧闭双眼伸直脖子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麦九惊讶。不是说好了她说出自己知道的就放她一命吗?为什么...
想都没想麦九直接上前一把抓住了剑。鲜血从刀尖流下落到地上。这种场面,麦九只在电视剧里面看到过,大侠们不都是徒手接白刃吗,可是...这也太疼了呀。
桑怀安和沈芊月怎么也不会想到居然会有人为了云染挡剑。云染也睁开了眼睛,看到面前站着的人她直接吓得向后退去。
麦九还是坚持不住了闷哼一声撒开了握住剑的那只手。桑怀安站起来一把拉过来麦九骂道“莫非你是疯了不可?怎能徒手握剑啊!”
沈芊月也愣愣的收回了剑,刀尖上的血一滴一滴落到地面上。
桑怀安抽出麦九腰间的绣帕包裹住她的手掌朝门外喊道“承德,快!去请太医!快!”
麦九嫌弃的推开了桑怀安握住的手,她另一只手握住自己的手掌说道“不是说好了,绕她一命吗?”
桑怀安扭头看向沈芊月,沈芊月则看向躲在角落里面的云染。桑怀安回过头来担心的上前想要查看麦九的手,麦九却退后躲去。
桑怀安微笑哄道“没事,你说不杀就不杀,那就留她一命。”
云染看到桑怀安那宠溺的笑容和如同哄孩儿一般的语气,她刚才看到麦九站在自己面前的模样一下子燃起了生的希望,现在又全部消失不见了。
活着,死去。她已经失去了一切,那个将她救助于水火之中的男人,那个说会对她好一辈子的男人,那个...那个男人便是她的一切。
云染猛地上前抢过沈芊月手中的剑站到了一边。她拿着剑放在了肩膀上,她知道轻轻向左一划便永远离开了,再也没有弹不完的琴,陪不完的客人,也不会在见到不喜欢的人和最喜欢的人了。
麦九惊声喊道“不要!”
云染那个充满不舍的眼神看向了桑怀安,她还是轻声说了一句:“再见。”
桑怀安拉着麦九不让她上前,麦九哭喊道“云染,不要!别!”她劝不动,云染那么讨厌她,怎么会听她的话呢。
麦九用尽全力挣脱开桑怀安上前跪坐在地上看着云染嘴角流出的血,她哭道:“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这不对...不能用你的死来收场,不要!”
“太医!太医!刚才叫的太医呢!”麦九努力朝门口喊道。
她低头看着云染,上手捂住她的伤口安慰着:“死都不怕,为什么还怕活着。我答应你,只要你活着我可以让你过上你想要的生活。”
云染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她想要开口说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脖颈间的鲜血已经染红了麦九的大袖,她看着云染的嘴型‘谢,谢,你。’
麦九在理解了这个词之后喊道“不要啊!”
承德推门而入,后门跟着的是太医,可是一切都以为时已晚。承德和太医呆愣在门口不敢上前。
云染最后还是闭上了眼睛。麦九的泪水一滴滴砸向云染脏兮兮的脸上,她忍着疼痛一直在按着云染的伤口,手掌上的血已经和云染脖颈上的血染在了一起。
麦九松开双手用手背擦了擦云染的脸:“答应我下辈子投胎去个好人家,和一个爱你的人在一起,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