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子本来就小,而且天下无不透风的墙,李大富家出事,没过多久已经满城皆知,巧的管事的老婆的妹夫的二叔正好在金玉坊里做活,曾经见过董世几次,去李大富家帮忙时撞见鹫之就告诉了霸爷。
此时鹫之还在云里雾里,不知这霸爷怎么会知道他抓鬼之事,所以他被人拖到二楼喝茶,还眨巴着大眼一头雾水。
“董公子,听说你在李老爷家里办了桩好事呀?”
霸爷一边给他斟茶一边挤眉弄眼,这鹫之听后打起马虎眼,连连摇头摆手道:“没有的事,霸爷您定是听错了。”
霸爷板起脸,不乐意了,手重重往桌上一拍,怒声道:“董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把你当兄弟看,你竟然有事不告诉我。”说着,他“啪啪”大拍两下胸脯:“当初你落魄,我也不是掏银子帮你,你实在太不讲义气了!”
“掏银子帮我?”鹫之呵呵干笑,然后瞟了眼浮在空中的鬼兄,鬼兄面露愧色,颤巍巍地飞了过来,在他耳边说:“他是给我银子,但是我玩牌九输了……”
我擦,这是什么救济,这分明是借高利贷嘛!!!
鹫之脑筋动得比鬼兄快,一听就觉得不对劲了,好在作为一条帅气的龙,智商也不低,他不吵不闹,继续和霸爷打马虎眼:“霸爷,我知道你对我有恩,但是鬼神之事非同小可,一不小心是要丢命的……”
“别这么多废话了,十两银子。”
“哎呀,霸爷,这不是钱的问题……”
“二十两!”
“……,呃,霸爷说来听听也无妨。”
最后,鹫之拜倒在了金银树下,妙儿对他翻了个死白眼,“喵~~”地叫了声,听来很是嫌弃。鹫之不服,揪了她毛茸茸的小尖耳,低声道:“没钱哪里有鱼干吃?”
妙儿听后不吭声了,乖巧地窝在他的怀兜里,时不时地伸出小舌舔他几下。
鹫之这一番作为全都落在霸爷眼里,他皱眉寻思:这人怎么会和猫说话?看来功夫不浅!想着,霸爷拿定主意,先是轻叹了一声,后将来龙去脉告知。
这事还得从多年前说起,也就是霸爷刚开金玉坊的时候,虽说霸爷是黑道上的人物,但有一颗金灿灿的孝心,是远近出了名的孝子,其金玉坊开了没多久,父亲因病而故,霸爷哭天抹泪要去守孝,但又舍不得刚有起色的赌坊。
这个时候,他姑姑,也就是父亲的姐姐来了,一心一意地为他打理金玉坊,好让他回家里好好尽孝。三年孝期满,他姑姑将红红火火的金玉坊还到他手中,未占一分一毫。霸爷感动不已,发誓要将他姑姑当亲娘孝顺。
这霸爷的姑姑一直是镇中奇葩,据说她年轻时貌美如花,而且有一身好功夫,为人极为仗义,前来求亲男子络绎不绝,人说到芙蓉镇李兰香,无不竖大拇指,但是如今她已是六十岁花甲,连花轿都没坐过,不知是中了什么邪,竟然独守空闺四十几年。
霸爷的老爹为她这个姐姐急过,镇里的人也在背后说过她,不过这位姑姑我行我素,一直倔到六十岁,也把霸爷给急坏了。
霸爷的娘死得早,爹也进了阎王殿,如今他就把姑姑当亲娘,一直尽孝心。前些时候,他姑姑生了场大病,虽说痊愈,但是醒来之后人有些痴傻,整天啥事也不干,就坐在茶馆二楼里品一天的茶,不知在想些什么。
霸爷着急,怕姑姑的魂被勾去了,找和尚和道士都来看过,也看不出什么个名堂。眼下他姑姑身子又差了,不肯睡也不肯躺,依旧要到茶馆里喝茶,情急之下,霸爷只好将这茶馆买下,在二楼放张榻,若姑姑有个三长两短,也好有张床睡,有张被子盖。
“董公子,你帮我想想法子,你看,我姑姑到底是中了什么邪呀?”
霸爷都快急哭了,脸憋得通通红。鹫之还真不知道,天底下有附于人身爱喝茶的鬼,他抓耳挠腮想了许久,随后道:“我同你去看看吧?”
霸爷连连点头,立马叫来小厮备轿,然后又大方地给了鹫之几两银子。
“董公子,这就算是定钱,等我姑姑好了之后,我还会好好酬谢你。”
“哈哈哈哈,霸爷何必这么客气呢,举手之牢罢了。”
鹫之一边大笑一边把银子往兜里拢,完全不记得自己差点赔了性命。他坐上轿子往南去,途径路过李大富家,就见一群女子站在门前哭哭泣泣。鹫之定睛看去,都是李家后院的姬妾们,大概出了这事,李大富就下决心把她们赶走,可是他这番作为,让这群手无寸铁的女子上哪儿过活去?
忽然之间,鹫之心里堵得慌,若当初后院姬妾们不害三夫人,三夫人就不会死;若李大富收起好色之心,不纳这么多女子,也不会有三夫人这回事,亡羊补牢,也不知晚还是不晚。
鹫之无奈叹息,不由想家了,他在水晶宫里过得逍遥,为何偏偏落到凡间受苦?他实在想不起来做了什么事、得罪了什么人,眼下他只想快些回家去,躺在他的水母大榻上啃香梨!
“喵”的一声,怀兜鼓出一块儿,妙儿在里翻了个儿,断了鹫之的思绪。鹫之觉得胸口有点痒,就拉开襟口看去,只见妙儿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舔着他的胸口,双眸惬意闭起,一副陶醉模样。
“香~~~~真香~~~~”
妙儿哼哼,亮出小牙咬了上去,鹫之吃痛叫出声,一把钳住她的脖子把她拎了出来。
“说过几次了,不许咬我!!”
鹫之横眉怒目,妙儿不明所以,两耳往后一折,蜷起前腿,睁大无辜的圆眼。每次她装可怜,鹫之就不忍心在骂了,他轻叹一声把她抱在怀里,替她挠了会儿痒,继续看着窗外发呆。终于,他们到了福来茶馆,轿子一停下,霸爷就出来咋呼了。
“掌柜,掌柜在哪儿?”
一小老头闻声出来,低头哈腰道:“在,霸爷,有何吩咐?”
“我姑姑吃好喝好了没?”
“当然、当然,一直有人伺候呢。”
掌柜的满头大汗,似乎是被霸爷左右护法给吓到了。鹫之看在眼里,心想:他对自家人倒是好,为何不对外头人客气些?
当然此话鹫之没说,他目的很明确,就是赚钱糊口,没必要再去惹别的事。鹫之出了轿子,同霸爷一起上了茶馆二楼,到了二楼梯口就见一老妇人坐在窗边,前面放了杯香茶、一碟酥糕。
此老妇人就是霸爷的姑姑了,六十花甲的老妪依稀还留有当年的姿色,头发如墨,眼眸有神。鹫之走过去时,那老妇突然回眸,眼神犀利如剑,且道:“是谁?削!”
话音刚落,鹫之脖子一凉,他低头看去,五六把刀正架在他脖颈上。霸爷见状连忙扯开笑脸,像哄娃子似地哄老太太。
“姑母,这是我的好友,我来带他探望您的!”
老太太又朝鹫之看了眼,冷冷地说了个:“哦”字,接着把头侧向窗处,不知在看什么。
“哗啦啦”的一声响,架在鹫之脖上的刀没了,鹫之死里逃生,连连喘气,不由念了声:“老爹护佑。”
这时,霸爷朝他使了个眼色,鹫之见之便走了过去,彬彬有礼地向老太太问安,结果这老太太不理他,一直看着外头,鹫之好奇,探出脑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正好看到了城南门,而老太太的眼底带了些许期盼,似乎在等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