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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侠路漫漫(1 / 1)

没有人知道第一尊石像是谁雕刻的,也不知道第一尊石像代表的是谁。但是所有人都毫不怀疑,这里的一切都源于两千年前的一场战斗。

启辰元年,春。

启辰率领的叛军以一股势不可挡的趋势,如雷霆一般席卷了半个世界,炎洲,镔洲,乾坤大陆一半的土地,都被他占领,六洲联盟为了表示自己与启辰决一死战的决心,便把大本营设立在冥河对岸,与启辰僵持不下。可是当年的启辰在军事上的天赋六洲无人可比,几乎每一次有他参与谋划的战争,无论在何种环境下,都以他率领的叛军获得胜利而结束。可以说,放眼整个世界,他的军队已经无人可挡。很多人都认为,启辰统一六洲指日可待。

可是这个时候,六洲联盟拿出了最后的底牌,他们暗中发出了“豪侠召集令”,广召天下游侠,狙杀启辰。

经过无数人的努力,最终联盟军把启辰引到炎洲,这时被召集的众游侠也已经做好准备,只待启辰与叛军分开,便一齐出手,击杀启辰。

最后的战争十分残酷,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关于那次大战的官方历史记录并不多,只有寥寥数语。

启辰元年,秋,叛军贼首启辰被众豪侠设计围攻,战五日,启辰亡,众豪侠,仅数人得以生还,存者百不足一,决战地荒芜百年,不生草木。

据百里外的抵御启辰援军的六洲联盟军士回忆,当时天地变色,风起云涌,一连五日不见青天。

据后人调查,那些得以生还的游侠对于那场战斗也不愿提及一字一句,他们没有接受六洲联盟的封赏,几乎所有人很快就淡出大家的视线,不久之后,有人发现,那片战场上耸立起一尊高三十多丈的石像,然后石像越来越多,一直到十年后,石像数量多达数百尊,由于那片战场遗留下太强的强者意志,几乎没有人能够靠近,一直过了很多年,大家才从那些石像上留下的刻字知道,这些人便是那些战死的豪侠。

——《六洲志·启辰传》

目光越过最前面的两座石像就能看清这片石像群,这些石像在广袤的沙漠上,异常凸起,每一尊都是鬼斧神工,得天地之造化,雕刻的栩栩如生,无论是身上战甲,还是手里兵刃,都经过精致的打磨,而且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安照他们生前的相貌和习惯动作塑造的,有人抱剑而立,有人仰望苍穹,有人低首轻抚手里佩剑,有人闭目养神,神态各异又不失气势。由此可见雕刻之人心怀极强的敬意。并且,若是仔细看去,会发现这些石像的身躯都是微微前倾,人们站立在石像前,一股无形的威压便形成了。再加上这片天地间遗留下的那股强大的意志,让每一个前来瞻仰的人不得不低头。

行沙他们一行人也是如此,所有人都低着头,即是马匹也默默无声,缓缓走近最前面的两尊石像。

他们这些人,有游侠,有普通人,游侠的实力全都在武士之上,可是面对眼前的压力,没有人能抬起头,或者说,没有人想过抬起头,他们内心无不怀着崇高的敬意。

即是是行沙,经管以他超越大宗师的修行水准,他能抵御那股意志。可是对于那些战死的前辈高人,敬意由心而发。

待众人走到最前面的两尊石像脚下,停下脚步,神色肃穆,一齐垂首,恭恭敬敬的站立在那儿。就连赤阳都是一动不动,仿佛他也变成了一尊石像。

面对曾经的绝世强者,曾经的大豪侠,既有敬畏,又会在心里默默立下誓言:死后当塑像于此!

要说六洲游侠最大的理想是什么,决不会有人提及财富和权利,他们追求的是荣耀,无上的荣耀,是受后人的尊敬,而这些只要做到死后能把自己的雕像矗立在“侠路”两侧,和先辈为伴就足够了。

不时刮起阵阵阴风,在石像间奏起一曲悲凉乐章。好似有人在风中低吟,时而一人呼喊,时而群雄齐喝,时而引发刀剑共鸣。

忽然,一阵苍凉的男声响起:

“孤鸿掠影远城州,

剑折沙洗刃难留。

欲为侠行身满创,

肯交魄体宁无头。

银钩铁划平人怨,

满洒喉歌乱世休。

千古豪情不绝世,

英雄洒血义当求。”

那是行沙在吟唱,时而悠远,时而紧促,与石像间的风声交相应和,奏出一曲悲歌。

对于这样一个地方,历来就有很多人来祭奠,或悼念先祖,或追寻武道之心,有人来到此地会长啸抒情,有人会狂歌醉饮,每个人都以自己的方式表达内心的感怀。

“侠路漫漫!

吾辈共勉!”

行沙话音刚落,众人立刻齐声道:

“侠路漫漫!

吾辈共勉!”

声音在石像间传递回荡,久久不能消散。

在商队众人满怀敬意缅怀英雄的时候,瑶光早就跑进石像群,近距离去观看那些石像和石像上的刻字,他从一开始就对这些石像很感兴趣,想从那些刻字中了解他们。

“星哥呢?”缅怀过后,赤阳最先睁开眼睛,却发现刚才还在自己身边的瑶光不见了。

行沙也没有留意瑶光,他以为瑶光再不懂事也不敢在“侠路”上放肆,至于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就更不可能了,面对曾经那些绝世强者的意志,没有人能够抵御,没有人能够去亵渎。

众游侠都还在感悟那些残留的意志,只有李老去寻找瑶光的踪迹。

眼前石像林立,很容易藏人,不过瑶光身边还有一个小跟屁虫,李老很快就看到了幽夜的身影,那一抹黑影已经离他们很远了。

下一刻,李老发现了瑶光,只一眼,他就吓丢了半个魂儿。

这里所有石像加起来一共二百零二个,以不规则的方式安放在这一片沙地上,大体上分为两侧,中间留出五十步距离,即为“侠路”。“侠路”南北长一里,商队现在正停留在北面入口。除了“侠路”入口处的两尊石像面朝北方,剩余的两百尊石像全都面向西方,从西面看去,石像的排列还能寻到一些规律,站在最前面的几尊石像最古老,历史在他们身上留下的痕迹最深,有几位已经残损,手里的石盾石斧也破烂不堪,可是他们依然面向西方,盯着西下的夕阳。

这些石像是按时间来排列的,越是靠近西边越久远,而后辈们只能默默站在后面,侠路东侧的石像就是一千年前立起来的。

本来“侠路”只是用来区分两个时期英雄,后来才渐渐成了这条名动六洲第一路。

瑶光似乎并没有被天地间这股强者意志影响,漫无目的的游走在石像之间,不时的盯着一座细看。而幽夜一直紧跟着他,不过和瑶光的随心所欲相比幽夜就有些勉强了,一来她脚上还有伤,二来,虽然身上的斗篷能替她抵御大部分强者意志,可是面对曾经的绝世强者,悼月本人来尚且可以无视他们,至于他留下的剑意……从幽夜颤抖的身躯就能看出来。

瑶光慢慢的走到石像群西面,从这里看去,仿佛所有的石像都是他的敌人,可是他却没有感觉到那股紧迫感,就连刚才的意志也感觉不到了,再走几步,一股悠然而来的万丈豪情占据了他的心神。面对着众多绝世豪侠,他没有一丝胆怯,甚至那些人也不能让他正眼相待,瑶光不知道,此时他已经身处在启辰的意志场中,待了一会儿,他隐约有一种感觉,与面前数以百计的强敌相比,身后那血红的残阳似乎更加能吸引他的目光。

幽夜本来是跟着瑶光的脚步,可是她在走到石像群边缘处时,脚步变的异常沉重,再也不能向前走一步,面前好像出现一股无形的墙壁,把她和瑶光隔绝开来,而瑶光的身影也开始变得模糊起来,红霞如纱,披在静谧的沙漠上,一切都变的不再真实。幽夜摸着胸口的玉佩,心神恍惚,这时,一股无形的力场把她笼罩起来。

在瑶光旁边,出现一片硬石板,方圆有好几丈,原本这里也是一尊石像,可是被后人给破坏了,同样的地方在幽夜脚下也有一片,那是最靠近瑶光的地方,这也就意味者原本的那个游侠在对抗启辰的战斗中是最勇敢的。

幽夜站在那里,闭着双眼,此时那些强者的意志突然变弱了,或者说被干扰了,因为她在这里感受到了一股非常熟悉的意志,她知道,那是属于他们魅族的,虽然她年龄不大,可是多少也听她母亲提起过,曾经在对抗启辰时,他们族中游侠也战死无数,而这一切都被后人抹杀了。幽夜空洞漆黑的眼眸渐渐泛起水雾,黑色斗篷下,她默默流泪,至于原因,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在李老发现瑶光的时候,他正要踏上那片石板,李老受到惊吓,一时没能出手阻止,于是……

瑶光悲剧了,他踏上石板的一瞬间,一股毁灭天地的力量压向他,无论是身躯,还是心志,都猛然间承受巨大压迫,然后他就被压趴下了。

“啊——”

幽夜听到声音,立刻清醒过来,可是她无法靠近瑶光,只能干着急,好在行沙也知道了瑶光的情况,脚下用力一登,暗自运起天地源力,贴着地面飞到瑶光面前,他没有立刻去扶瑶光,而是停下观察瑶光的情况。

瑶光看起来并不好受,整个身体好像一张大饼似的贴在石板上,好在石板已经不那么灼热,不然都能闻到烤肉香了,他那张俊美的脸也已经因为痛苦而变形,而且比西边落日还要红上几分。

行沙看到瑶光情况不乐观,他也焦急,可是他也不敢贸然出手,别人可能不知道,他行走天下半辈子,却知道这个地方有大玄机。

虽然当年众豪侠在这里狙杀了启辰,但是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传说启辰死前心怀极大的怨气和不甘,比起众豪侠必死的决心只强不弱,所以他死后意志在这里凝聚,一直盘旋,当时有懂得阵法的强者出面,在这里画出阴阳五行阵,用数以百计的绝世强者的意志来镇压他,只是这样一来,那些战死的豪侠便无法获得轮回,在六洲十二海,死后不得超生,也是对一个人最大的惩罚。

瑶光现在站的那里一直被称为“逆位”,据说当年六洲最强的男人——启辰就是被众豪侠逼到那个地方,最终被杀死。而这个地方也是那个阵法的阵眼,所有豪侠的意志都凝聚在这里,几乎实质化,任凭你有再强大的修行,也难以抗衡。而且还无解,毕竟当年是为了永绝后患。

这时李老也跑了过来,在石像群中,很难调动天地源力,而且还要时刻抵御强者的意志,很难行动,比如那些年轻的游侠,他们也发现这里出了事,却不能第一时刻赶过来。

“沙老,怎么办?”李老比行沙更早发现瑶光闯祸了。看着瑶光痛苦的趴在石板上,不免有点心疼。

“这个小子一点儿也不省心!在这里还乱跑!”

“别说了,咱们还是想想办法,如何把他拉出来。”行沙小心翼翼的靠近瑶光,他自知自己实力有限,又不懂阵法,这样做很冒险。

“等等!”

在行沙惊愕的目光中,瑶光咬紧牙关,竟然弓起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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