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咱们把她弄死怎么样?”
罗翠吓了一跳:“公主,你……你在说笑么?那是金家嫡子,不管怎么说,他毕竟是……”
“你说什么呢?”兰心白了她一眼,言笑晏晏,可是那笑……
罗翠暗忖,这样狠毒的心肠,怎就得了这样一个柔美脱俗的封号?
“我怎么会让他死呢?我是说……”
兰心公主的指架在窗框上,指尖略略一移。
她们距离金玦焱跟阮玉尚远,所以这般一移,也没看出什么不同,然而罗翠眼皮一跳:“公主是说……”
兰心公主点头,露出一个孺子可教的赞许表情。
罗翠后背冒着凉风,此刻万般后悔方才为什么要说那么多话。其实就算她保持沉默,兰心公主只要看上了什么,总会把它弄到手里的。曾经为了一颗夜明珠,她把皇上最小的公主塞进了井里,结果那颗珠子她玩了两天就丟了。阮玉虽然跟自己没什么关系,然而也是一条人命,怎么能说没就没了?
关键是,兰心公主若是想做成这事,必定要拿自己当枪,谁让她单把这事说给了自己听?而且一旦事成,为了不让秘密泄露……你猜,她会怎么做?
“公主,我……”
“你说怎么弄死她好呢?淹死?勒死?毒死?拖个没人的地方打死?再插几刀?对了,烧死!”兰心公主一拍窗框:“这样死得最痛苦,而且样子最可怕。嗯,千万不能烧成焦炭,那就认不出来了。一定要半生不熟,满身流水冒油。你说金四若是见了她那个丑样子还会不会对她这般笑了呢?”
其实她们这边顶多看个金玦焱的侧脸,但是那仿若雕刻的轮廓,郎烈的风采,比阳光还要刺目的笑已经让兰心公主的眼神愈发涣散,愈发痴迷,而偶尔落在阮玉身上的目光亦愈发阴毒。
阮玉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
这种感觉许久不见了,就好像她突然置身冬季,停在一个僻静的园子里。对面是一池温泉,烟雾袅袅,四周是梅花盛放,香气幽幽,而身后的假山忽然转出一人,叫她“小玉儿,小玉玉……”
“怎么了?”金玦焱发觉她的异样。
“我……”
阮玉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她四处瞅了瞅,自然而然的看到那辆马车,但是跟所有人一样,谁会对一件貌似寻常的事物多加留意呢?
“我是想到一个赚钱的好法子。”
眼前的人这么开心,还是不要让他也生出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吧。
“又是赚钱赚钱,”金玦焱不乐意了:“咱们不是说好了,玩就是玩,想那么累的事做什么?再说,你上次跟我讲的那个法子,我已经寻了两个画师摆在园子里,也没见多几钱银子嘛。”
那是因为画画太慢,这若是照相……
“也不是非要赚银子,总归是要不断的有新玩意,才能招揽更多的人嘛。”
“我看你要是一天不琢磨银子就憋得慌!说吧,又有什么好法子?”
“不告诉你!”
“你……”金玦焱哭笑不得。
“这件事很好办,却也不能立即推出,我得想个好日子。而且也不能总让他们去玩,这样若即若离,才有吸引力。”
“想让我着急是不是?嘿,我还偏不问,反正我总会见到的,还是第一个!”金玦焱冲她龇龇牙:“不过你这么用心,我也不好袖手旁观。如今来福满多的这些人只知道玩,却玩得不够档次,所以我琢磨着,是不是得让我那些宝贝亮亮相,叫他们见识见识?”
阮玉立即睇向他,目光闪烁。
金玦焱万分得意:“我敢说别人有的我也有,别人没有的,我也有。那些孤品孤本什么的,尽管上我这来瞧吧,哼哼,保证让他们目瞪口呆,流连忘返。不过你似乎应该给我辟出个地方,大点的,否则……”
“还是不要了……”
“为什么?”金玦焱说得兴起,又神色一黯:“你是觉得……其实我……”
阮玉摇头,她岂是不知,他是想帮她?
“福满多再怎么折腾,也只是供人游乐的场所,而你那些,才是真正的无价之宝。这些年,我从来只是看它们一个个走进来,从没有见哪个出去过,若是都摆出来,人家看上了,非要买,你怎么办?若是再摊上个有头有脸的……你舍得我还舍不得呢。”
“小玉……”
“好东西未必要拿出来与人分享,咱们自己看着喜欢就成了。”
“小玉……”金玦焱心底柔软,就像海浪一层层的抚过沙滩。
这么多年,只有阮玉如此的了解他支持他相信他,从不认为他是玩物丧志,反而坚定的站在他身边,娶妻若此,夫复何求?
“其实我……其实我觉得它们总待在地下室,整日见不到阳光,会发霉。其实,其实有个像赛珍园那样的地方也不错。”金玦焱感动得有些语无伦次,都不知要找怎样的借口。
“大错特错!”阮玉一本正经:“赛珍园每天才接待几个人?福满多每天接待多少人?你不要跟我说要雇一大群人看着你的宝贝……啊,你想让我入不敷出?”
金玦焱笑,目光闪动:“不是有休息日么?正好……”
“不行!”阮玉直接拿眼神枪毙了他的决议:“你说过,你的就是我的,现在我不同意我的宝贝被人看,被人指点,被人摸来摸去,谁说也没用!”
金玦焱眼睛亮晶晶的,忽的捧起她的脸,吧唧就亲了一口。
阮玉大惊,再看看周围。
大家都被台上的热闹吸引,倒也没人注意他们。
她涨红了脸:“金玦焱,你能不能不这么不管不顾的?这是在外面!”
“那我们回家?”
“你……”
阮玉气急,拨开人群便走了出去。
金玦焱紧随其后,见她生气也不着急,故意拿话挑衅,将她气得更鼓,他则哈哈大笑。
身后,一辆敛藏着奢华的马车静静跟随,车内,罗翠依旧打算劝兰心公主回心转意,虽然也知根本不顶用,她不过是不想做一把杀人的刀再被销毁罢了。
“其实金四有什么好呢?奴婢早听那些小太监说他挥金如土,不务正业,尽鼓捣一些死人身边的玩意,也不嫌晦气。奴婢怀疑他压根就不是正常人,否则一个好端端的嫡子,凭什么要去给一只落了架的鸡当上门女婿?还不是金家支付不起他的花销,找个地方吃软饭?那个阮玉是什么名声?他竟能看上,可见心术不正,还不是惦记上人家那个日进斗金的庄子?”
“日进斗金的庄子?阮玉的?这女人倒有点本事。不过我记得父皇将阮洵抄了家,那庄子是打哪来的?不过她既然把事闹这么大,父皇也没有动静,显然也不能就这庄子置他们的罪……”兰心公主若有所思:“唔,得找个机会去瞧瞧。”
罗翠恨不能抽自己的嘴,只得把话往回拉:“所以说,金玦焱不是个好东西,哪比得上赫答王子,人家现在已经是草原之王了。”
“赫答?哼!”
“公主,”罗翠开始苦口婆心:“奴婢听说赫答王子,不,草原王又给皇上上书了,婚期就定在……”
“草原草原,能不能不提那四面是风连个房盖都没有的破地方?他若是想跟大盛联姻,若是想找靠山,父皇有的是女儿,为什么偏偏是我?罗翠……”兰心公主眯了眼:“你左拦右挡的,还搬了赫答出来,该不是想坏我的事吧?”
“奴婢不敢……”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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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玦焱包下的是个亭子,登高望远的,比那些围在岸边的人自在许多,然而气氛也差了许多,只不过他天生是个闲不住的性子,虽然没有往年那些狐朋狗友跟着叫阵,也能乐在其中,不断的给阮玉解说江上的热闹,还透露自己押了哪条船,这条船有怎样的战绩,划船的都是哪些人,有着怎样的逸闻趣事。
阮玉见他一人忙得欢,不禁忍笑,为他续了杯茶。
他一口饮尽,继续白话。
她便为他擦唇角的水珠:“你也是,早前庞七说咱们组团来瞧热闹,你偏不肯,这会觉得无聊了吧?”
“哪有?”
金玦焱已经对她时不时迸出个新词见怪不怪,而且瞬间就能领悟精髓,然后感叹俩人越来越心有灵犀了。
“有他们在才无聊,哇啦哇啦,各说各的,什么也听不清,还要为押哪条船斗嘴,搞不好还打一架,幼稚得很!”
还说别人幼稚,你才动不动就像个大孩子。
不过也就是因为这份率真,才打动了她的心吧。
阮玉笑了笑,扯了扯他的袖子,让他悠着点,虽然到处都是热闹外人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总归有些惹眼,旁边那个亭下的女子已经数次看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