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0贯,刘老板,今天你可有想好,卖还是不卖?”站在酒楼二楼的窗边,一身名贵装扮的王处仁手掌轻抚着叶盈盈的肩膀,饶有兴致的体验着登高望景的味道,口中的言语轻巧而悠闲。
坐在桌椅上的刘掌柜却不安然,胖脸缠结,丰阔的额头上还冒出了一些虚汗,这是他三天中收到那华服少年的第三次报价,第一天第一次是2000贯,他没当回事,第二天第二次是1950贯,他嗤之以鼻,这一次是1850贯,他终于坐不住了。
想了三天还是纠结,因为这场战争,他各种损失已有了400贯,而现在因为没有客源,每天还在以近5贯的速度亏损,这还是不要房租的情况。
宋金相互交锋,宋军大败,襄阳都差点被夺,现在金强宋弱,以往的宋金和议作废,以后这襄阳城的战争一定会越来越多,可能不久就会被攻破城,到时什么都被一抢而空,出售是必须要的,可他真不甘心就以现在这个价格出售,差不多快少一半了。
他还想撑一撑,等到生意稳定了些,价格再上去些再卖,若是襄阳在进攻中守住那就更好了,但以后的变化谁又能说的准呢,万一以后出不了手那该如何是好,万一被围困死在襄阳如何是好……
放开低垂着头耳朵红红的叶小娘,王处仁转身目视依旧拿不定主意的刘掌柜,移步到桌椅边,说道:“听说,刘老板已经卖了西城外的农庄,想来日后是打算避居他地了,若真如此,不若把客栈旁的宅院也一并出售给我,我给个好价,共计700两现银,如何?”
“以现银结算?”刘掌柜意动了,战争爆发使得银更贵钱更贱,人人都想拿银子跑路,以银算就可以多出好些盈余,而且以后为迁家方便,自己还要用铜钱换银子这还得被人砍一笔,一来一去就是一大笔,想了个清楚,看王处仁点头确定,应承道:“成交!”
双方一起查验好宅院客栈酒楼的物品,并在书铺的公证下签订契约,拿了王处仁付的定金,刘掌柜小快步敏捷的挪动着颤悠悠的身子,十日内钱物两清,他得尽快回去收拾要带走的家什,不知金兵啥时就会杀回来,围了跑不了可就惨了。
叶盈盈等胖子走远了之后,再也憋不住少了一大笔钱的心痛感,眼里漫着水雾对王处仁道:“公子,买铺子以后还能做生意,我们几个人干嘛要买那么大的房子呀,好多好多钱的!”
这是一份认同感,王处仁很喜欢,双手扶住她的脑袋,拇指抹掉她含着的湿润,笑着道:“是啊,是啊,我家小盈盈才1000贯呢,那破店破房子居然要3000贯,真是……”
眼见叶盈盈的心思被这句话引转了,这才转而一脸认真道:“你家公子不是地里取食的农民,也不是锱铢必较的商人,不做民也不为官,而是要做一个超脱于庙堂江湖之外,逍遥于天下之中的高人,钱财对于我只是手段,不是目的,钱没了不要紧,只要人在就会有钱,这种心态等我教你功夫之后,你就会慢慢明白了。”
看她听懂却又没有理解,王处仁捏了捏她的脸庞,说出了他的规划:“为什么要买客栈跟酒楼,因为我要把客栈跟酒楼开到许多地方,以后我们出去,去了就可以有舒服的地方睡觉,好吃的东西可以吃,至于买个大房子,那是因为,我要收一些手下,养一些打手,那样以后谁也不敢欺负了我们,谁要惹我们,管他是谁一群人过去欺负死他,比如金兵要来抢我们东西,我们就把来抢东西的金兵全部咔咔掉,知道了吗?”
这般直白的解释叶盈盈总算听了个明白,不过,她还是没法理解王处仁的想法,过日子不就该一步一步的么,面对神采飞扬的王处仁,她沉默了,也许这个问题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就跟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爹爹每次都考不上进士,偏偏还要浪费钱财去考一样,或许自己天生就是个没见识的山野丫头,到嘴边的话终是缩了回去,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
……
十二月的天气充斥着肃杀的寒意,襄阳城的西门一角,许多从襄阳周边逃难而来的穷人被安置在了这里,用麻木对抗着饥寒交迫,用施舍的一点点救济苟延残喘。
前些日子,金将完颜匡攻破了枣阳、随州,有钱人早就跑往了后方重镇鄂州汉阳,而一些穷苦的乡民则只能就近躲进了襄阳前线。
襄阳守将怕逃难人里有金兵细作,便弄了个难民营收拢了起来,没人证明又没法自证的就被监禁在了这里,每天给些饿不死人的吃食,更派了一队官兵看护。
“公子,他们好可怜!”善良的叶盈盈对这些人的惨状泛起了同情心,但她知道自己没法帮助他们,也没能力去帮他们,因为这里有数千人。
这里的惨状虽让王处仁有些触动,可心里根本不会升起太多的波澜,这情景在以后几十年甚至上百年中太常态了,甚至都只是小儿科,只是饿一饿,冷一冷。
等到时蒙古人一来,这样的待遇反而可能是幸福,王处仁握了握叶盈盈的手表示安慰,当下收敛心思,认真在这些人中搜索自己需要的目标,他刚接收买下的宅院不久,还没有奴仆小厮,要先找一家人做跑腿的使唤。
视线直接跳过成群成片的人群,专门在散零的难民里寻找观察,片刻不到,一个各方面条件都符合的难民家庭进入了他的视野。
这是一个三口一家,他们并没有跟许多难民一样成群结队的围在一起,而是三人相拥委顿于一角,这种情况这正符合王处仁的需要,三个人比起其他人都要虚弱些,还带有一个(八)九岁的男童可以调教。
找到目标的王处仁随即找上一边看管难民营的队官,拿出王老道给自己办理的南宋度牒证明身份,说了缘由,花了一两银子,就让队官让人把这一家三口给领了出来。
听士兵说有人给自己一家三口作保,难民一家满心惊喜,这难民营实在没法在呆,便相扶着颤颤巍巍的走出了难民营。
王处仁细细打量,三人身上的衣物虽多为破旧,味道却是不重,那男子的身量瘦削,面带苦楚的眉目中还透着一丝清明,发髻杂乱,白净面皮上三缕髭须却颇整洁,看样子还是个读过书的。靠在男子身边的妇人蓬头垢面,身上裹着一身破布,那宽大破衣细细的几乎把整个身体都盖住了,从这般有意遮掩的情况看,姿色怕是还可,那儿童则是头脸都缩在了妇人怀中,偶尔探寻出的眼神也是饱含惊悸,一缩即回。
难民男子出了营门,看到出面作保的是一玉树临风的美少年和一娟好静秀的少女,欣喜中隐藏的最后一点忧虑也没了,一脸感激涕零,含着真诚的泪水用最真切的声音道:“小人陆达丰,多谢公子援手救命之恩。”
近观之后,王处仁对这一家子更显满意,眼见这个叫陆达丰的站着都不太稳当的男子说着说着就要跪下,这地点、这三人的状态显然不适合多说,王处仁连忙伸手阻止,示意他不用,言道:“莫要多礼,先生一家还是先跟我回去,晚些我们再好好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