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座皆惊,无人不知云岚宗宗主有一个女儿,天生虽有好悟性,然而却生而无脉,不能练气,纵然是云扬子寻了不知多少绝密丹方,也向来无用,并不能解这天厄之症。
修道人所求者何?
纵道有三千,莫过一句,长生耳。
既不能修道练气,不能长生,纵然是云岚宗宗主的女儿又如何?凡俗一人罢了。
血首银耳乃罕见奇物,然众人依旧不信,世间真有何灵丹妙药,能将凡人造出仙体。
否则,以云岚宗之能,十数年来,何故一无所获?那所谓“玄元散”,大抵也不过是托其名,无有什么效用罢了。只不过是云扬子求药心切,便什么也顾不得了。只看这玄元散中一味“血线银耳”便知,想这血首生银耳,是最为血腥凶戾之物,多为邪魔收敛死气血光,炼那邪道魔法所用,如何能够用来入药?
云扬子夫妇经年执着于此,却也可以理解,只是摩罗道主父子此举,却着实叫人费解了。原本云岚宗与摩罗道就大有不对头的意思,况且适才云扬子之举,已是坐实了站在海安派一边的屁股,摆明了立场,摩罗道主此举,岂非是摆明了自寻打脸麽?(在龙空山被打脸习惯了啊~)
果然,云昙仙姑先就冷哼,旋即嗤笑道:“道主好生魄力,血线银耳本已难得,更何况我那女儿是个没用的人,怎敢去作贵公子的道侣?”
云扬子和诸长老俱都默然不语,显然也是这个意思。
摩罗道主却不以为意,欣然道:“仙姑此言差矣,儿女之事,岂可止较于此?我辈练气修道,若仅限于这些桎梏拘泥的话,岂不荒唐。”
那鸠摩智果然极其配合乃父,适时地道:“启禀世叔,小侄只是素问这位卿卿妹妹性恬怡然,品格不俗,实为我所爱者,况且我已寻到了此物,定就能解了卿卿妹妹的病厄,小侄愿与她结成道侣,岂不两相皆宜?”
“放肆!”云扬子忽冷喝道:“你这是在要挟本宗主不成!?”
“小侄不敢,不敢。”云扬子勃然大怒,鸠摩智也心有所惧,便渐渐退了两步,到了乃父的身旁。
“道兄息怒,”摩罗道主劝解道,“只是还请道兄三思如何?”
云扬子与云昙都未说话,倒是云明长老先说道:“摩罗道主,卿卿这孩子,我们几个老家伙,都十分喜爱,倒是舍不得,我看此事,就算了吧。”
云明长老适才分明隐隐表现出了返虚之境的迹象,是以他此话一出,便几乎是定鼎之言。那云诃长老也道:“今次道盟大会既已如此,不如便就散了,诸位各安性命去吧。”
说罢,云岚宗六位长老便先消失在了殿中,与此同时,与云明长老说好手谈半句的须陀老僧也去了,他座下十二名佛徒自去殿外不提。
众多练气士见状,便开始纷纷告辞起来,不消多时,也去了七七八八,只有少数心野胆大的,还想留下来看摩罗道的笑话。
然而摩罗道主忽然怒叱一声,这些人便也都散了去。
原本声势不小的道盟大会,十万里傲来修道练气界二十年一度之盛事,竟就这么散了。
唯有摩罗道中人还留在殿中,摩罗道主的脸色却有几分难看,许久乃道:“道兄,你当真不允?”
云扬子却针锋相对,“我倒想问道兄,小女并无殊处,你因何竟起了这样心思?”
摩罗道主父子沉默半晌,摩罗道主忽哈哈一笑道:“我行事气盛,略显过犹不及,是故想和道兄攀个情谊罢了。道兄既然不允,那便算了。”
“只是道兄既然遍寻此物而不得,我摩罗道索性便做个人情,将其送与道兄,改日有事之时,还请道兄勿要掺上一手为是。”
求亲不成,他这索性便只以一件云扬子寻求之物,换来云岚宗一个不掺手的承诺。
然则,自从将注意打定在云卿卿身上时,便注定了起失败。
自然是因为,今日的云岚宗宗主之女,已是今非昔比,非但已经解了那无脉之厄,更是已经是丹元之境的年轻高手了。
“道兄告辞!”
对于摩罗道主的辞去,云扬子竟未在意,更没有拒绝对方留下的血首银耳。
“个中古怪,尚值推敲。”
他定下这个注意,才略略拱手送了摩罗道一行人出殿而去。
××××××××××××××××××××××
此番,云岚宗倒是没有再开启那掩山五行云光大阵,阻拦摩罗道一行。
摩罗道主驾起那乌云,便如疾电一般逝去,消失在云岚山漫天的云光之中。
不消片刻光景,乌云曳光而去,便已出了云岚山的掩山大阵,径往北方摩罗国摩罗道中而去。
当此之时,那乌云之上,一直立在摩罗道主身后的鸠摩智,却忽而跳起脚来,顿足大骂:“你这废物,不是说了那云扬子对其女儿爱之莫深,只要取出此物,便能娶得他女儿?”
而身为其父亲的摩罗道主,此刻却显得唯唯诺诺好似孙子一般,小心地说道:“这个……这个,晚辈实是不知,这云扬子为何竟会这样。”
“要不是云岚山上,极有可能真的有一个返虚之境的存在,本尊早已动手去抢,哪里还用这般!”
摩罗道主惊道:“前辈,那云明……当真已经是返虚之境,认知根本的存在了?”
他说话之间,额际竟隐有汗迹出现,盖因这傲来之地,向来独有他摩罗道与云岚宗争锋,若是云岚宗竟当真出了以为返虚之境的存在……眼前这位前辈,其脾性乖张得很,天知道会不会扶他摩罗道一把?
“若是他得了好处便走,那云岚宗返虚之境的存在加怒于我摩罗道,岂不危矣?”
对方却一眼便看破了他心思,不屑哼道:“莫道本尊不知你所想,那云明不过元神境界罢了,云岚宗返虚的那位,却不是他,不过本尊自然不惧他。哼,幸而那云扬子已收了东西,只待本尊留下的手段得计,自然仍旧可期。”
摩罗道主鸠突摩心下一颤,连忙唯唯应是。
眼见乌云上的一众摩罗道弟子对此目瞪口呆,实在是道主竟然被自己的儿子训斥,还要恭称前辈,他们的脑袋一次运转不过来,不由得就瞠目结舌起来,那被摩罗道主成为前辈的鸠摩智,眉眼一凛,忽然探手一抓,瞬即就从之间迸射一片惨白的劲气,好似条条利箭,分化而出,那些摩罗道弟子门人连反应也来不及,便都被这劲气由头顶而入,当场七窍流血,双眼一闭。
摩罗道主惊骇欲绝,牙关颤抖不能言语,然而这位前辈却混不在意道:“怕什么,他们仍旧是你摩罗道门人。”
果然,这些弟子门人少时之后,便复又睁开眼来,若无其事地伸手擦去耳鼻口中喷出的血迹,依旧如常人一样,恭敬地立在一旁,只是那眼底之中,哪里还有一丝活人的生气?
摩罗道主与这位手段狠厉的前辈俱都未曾发觉,那乌云之下,一片云光之间,一头苍鹰呼啸而过。
而在云岚宗那边,云扬子夫妇惊疑片刻,便将早已变了脸色的木轩、红鸾二人携了,离开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