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著雨微凝神,这事并不奇怪,正如她之前向方篱笙说的那样,黎司桐
楚霸仍一脸疑惑道:“更奇怪的是,就是因为怕麒麟玉佩暴露我的身份,我明明在出宫的时候把玉佩取下来放在东宫,又怎么会突然捏在周大鹏的手里?”
花著雨听得一惊,“还有这等事?会不会是你东宫出了内奸,有人故意偷了你的玉佩再交给别人转到周大鹏手里?”
楚霸断然一笑,“内奸不可能,因为我东宫墨文殿的女官和护卫都是曾经跟我在合州出生入死的人,他们每个人的脾性、优缺点我都熟悉,如果说是他们当中出现内奸,那倒不如说是我自己把自己出卖了。”
他说到这里,倒是花著雨忽然想起一段民间传言,曾经在楚霸被封太子之前,太后和不少大臣是极力反对的,说他已少年十五六,却毫无建树。不论是文还是武,都没有看到令人信服的地方,怕是要天下不服,引出非议。最后在一众大臣建议下,才十六岁的楚霸被派到与西齐交界流匪最多的合州十府平定极有可能是西齐始作蛹者的合州之乱。
楚霸一去三年,在无任何外援之下,与流匪多方交战,有一次甚至还有人认为他已经被杀死,结果他却浑身是血的出现在众人面前。历经九死一生,他终于在合州十府建起一道天然屏障,流匪再想从西齐进犯,势必要遭受守军乱箭射杀,于是那一带再无匪乱。
如此想来,现在楚霸处于东宫,那些与他一起经历生死患难的人自也不会舍弃,如今同他一起守在东宫,那么其中出现内奸的机率果然小。可是好好的东西为什么会跑到已死的周大鹏手里?
“而且我接到你可能在秋婉楼有危险的时候,并不知道我姑姑和司桐在那里,看来是有人以你为诱饵,特意把我引到那边去,不知道你的行踪有谁清楚,而且还知道我们的关系?”楚霸思索着问道。
花著雨抱臂边走边思考,“这个把我当诱饵引你上当之人,第一,他和陈太后一样,截获了长公主将来秋婉楼请神医的消息。第二,这个人不仅知道你与长公主走得近,更是清楚你我之间熟识的关系。第三,这个人应该知道我懂些医术。如果要达到这么多条件,那个人除了我的丫头芍药,再就只有……四皇子楚明秋了。”她本想说出方篱笙,忽然想起他云月玉珠般的眸子,这个人,她马上就自觉排除了。
闻此言,楚霸又狠狠灌了一大口酒,“你说得没错,这个人除了皇四弟绝无其他人选。”他冷笑,“他这是想借刀杀人,借太后之手把我拉下马,他来坐收渔人之利,以为他真可以坐上东宫之位?恐怕也太把事情想简单了。”
花著雨捏着下巴走转过来,“之前他曾派人监视我,被我一起收拾了,想不到他还能猜测到我的行踪,也是还有些本事。他这次出手如此之狠,忽然让我想到一事。”
楚霸看着她,“什么事?”
花著雨抬起头来,双目放光,“四皇子曾想让我作证太子殿下当街斩杀陈大公子之事,我一直顾左右而言他,没让他得逞。不过在半月湖的时候,我却反过来暗指我表兄顾其忠曾在我和亲的路上出现劫杀我的事,四皇子现在担负查案之命,我想,他现在肯定已经对顾其忠动手。所以我现在想请你帮我一个忙,帮我查查顾其忠还在不在左相府。”
楚霸有些不自然地动过头去,“查个人自是小事一桩,我明天就可以确实的消息。”
花著雨也不点破他的目光闪烁,望了望天色,笑道:“时间已不早了,明天我还有事要忙,殿下是否该离开了?”
楚霸咳了一声,忽然从袖底拿出一个珠红描金花长形盒子塞到她手里,然后跳到窗外,好像又想起什么事,半转身子靠在木窗上道:“那日救你的黑袍人是谁?”
花著雨眼珠转了转,睁眼说瞎话,“我也不知道是谁,那人把我提出去了就自己跑了,还好后来有师父来接我,不然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如果告诉他是方篱笙,不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事?
“看来遇到了路过的侠客,你的运气倒好。”楚霸没再说什么,挥了挥手,便提气腾空而起,飞快消失在夜色中。
花著雨关上窗,打开他塞过来的盒子,在黄色缎子上,静静躺着一把尺来长的短剑,她拔开外面的黑色鲛皮鞘,当寒光四射的剑身映现在她瞳孔里,她不由赞叹出声,“好剑!”
她深知古代的铸剑术就算拿到现代也无与论比,而此剑如一泓秋水,剑身寒气迫人,又是出自楚霸之手,恐怕非一般普通之物。
她轻抚剑身,想不到楚霸也知道她不爱红妆爱武装,送这么个好东西,确实再适合她不过。
可是这些东西毕竟是死物,想到日间左相那冰冷的笑意,分明是,如果北冥王不愿娶她,她就已经失了利用价值,那么等待她的结局,便是死。
她暗握手中剑,看来她确实不能再当一个善茬,与其让别人把她当棋子般摆来摆去,不若先把敌人置之死地!
夜凉如水。
花若芸坐在镜前,看着镜中女子脸如白玉,颜若朝华,不由盈盈一笑,伸出如青葱般的手指拿起一支眉笔,开始轻描黛眉,动作轻柔而细腻,像在描绘一幅精致的水墨画一般。
“容色晶莹如玉,如新月生晕,如花树堆雪,环姿艳逸,仪静体闲,媚而不妖,表妹的容颜愈发美艳不可方物了。”随着低沉一笑,灯影摇曳,清俊挺拔的顾正凉已推门走了进来。
花若芸也不回头,“表哥事败之后便没再来,难道完全不介意那丫头把我们玩得团团转的事?”
她说的事败之后,自然是指万源米铺的事。
顾正凉近前看着镜中女子,“此事已是发生,其实表妹不必太介怀。虽然被她耍,但是我们只要再稍等等,她的下场恐怕是无法预计的悲惨。”
花若芸一顿,从镜中看着身后人,眸色瞬间狰狞,“不必太介怀?她坏我名声,计赶母亲。如果今日不是外祖出面,母亲已经被她赶走,真到了那时候,出丑的可不只是我,连带顾家姐妹都要一并遭人唾骂,无法说到正经人家。这么样,都叫我不必介怀吗?”
顾正凉垂下眼一笑,动手帮她散发,“我让你不必太介怀,是因为怕伤了你的身子。再说明早就可以得知北冥王的意图,如果她完全没有一点利用价值,相信就连你们家的老夫人和你爹都容不下她。到了那时候,她还不是任我们捏扁搓圆?不要再气了。”
花若芸哼了一声,旋即又柔眉顺眼地笑了起来,“如今我母亲这般凄凉,全是拜我那好妹妹所赐。依我看,如今我三哥已进漠旗卫,我的婚事照外祖所说会定在寿康王府,根本无需皇上赐门好亲事,把我那好妹妹嫁给北冥王的价值根本算不上什么,不如现在就让她尝尝你我的手段。”
花著雨自从半路被劫杀回来后,好像每天都在找茬,先是若梦一再遭她毒手,然后是母亲,如今她的名声也被损,如果不把她生剥活剐,又如何解心头之恨?
“既然表妹如此急切,让她嫁不成北冥王然后由你亲手惩治还不简单?”顾正凉把她的发一缕缕梳平,然后双手放在她肩上,望着镜中的女子,“只是日间祖父说要让你议亲李家世子的时候,你的脸色并不好看,难道看不上他?”
花若芸眉梢眼角一黯,“表哥是胸怀大志的人,就算是为了表哥,我也会去帮你拉拢李世子,表哥不用担心。”
顾正凉欣慰一笑,“不枉表哥疼你,不过你说吧,你说你看中了哪家公子?如果行的话,表哥会帮你盘算盘算,看看到底合不合适。”
花若芸眼里闪过希冀的光,回头道:“其实我觉得太子不错。如今他也并未有太子妃,宫里也不过有个良娣,加上皇上和皇后娘娘似乎极为中意他,皇后娘娘又是膝下无子,弄得不好,寿康王府会全力支持太子,再加上我们花家和顾家的势力,九皇子和太后一脉就根本不足为惧。”
顾正凉眼里的阴暗一闪而过,勾唇笑道:“既然表妹是中意他,为什么不早说?就算太子眼高于顶,我总要想个法子帮表妹把愿望达成,并且还要助他登上皇位,不过就是……日后你真嫁给了他,当了皇后,却又舍不得下手杀他,我岂非蛋打鸡飞?”
花若芸又喜又惊,起了身一把环住他的脖子,一脸娇嗔,“看表哥说的,我早已是表哥的人,又岂会背叛表哥?他日我若成了皇后,没有表哥在身边又有什么意思?我做这一切,还不都是为了表哥?”
顾正凉一脸邪气地把手摸上她胸部,低头邪笑,“既然如此,我还有什么话好说?表妹就等着将来当皇后吧,不过今晚还得先是我的人……”
他一把将女子柔软的身子抱起,大步朝床榻走去,好一阵火热激吻,当女子在他身下婉转娇吟时,他的眼里同时射出狼一样的光芒……
西山马场,月色当空,静夜如澜。
淡淡的月色从白绵窗纸上透过来,带着潮湿的水汽,屋里帷帐翻飞,一只金色风铃吊在窗前,不时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像是破冰的歌声。
方篱笙坐在一片青白帐幕之间,一方乌木小几,两方蒲团小座,一只青青玉壶,两只莹白酒盏,一副白玉棋盘。
“是刚才才得到的消息,宝兴帝已用千里马急速传书给北冥王,问他若是花七小姐受了毒伤,恢复大约还要七八天的样子,能不能宽限一些日子考较七小姐的骑射之术。”正善轻脚走进来,恭身道。
方篱笙缓缓落下一粒白子,“消息来得太迟,想必千里马已经到白郸州了,我们追已不及,那小子听到这个消息想必现在笑得在地上打滚。”
正善想笑又不敢笑,憋着脸,“恐怕是吧。毕竟长老为了接近花七小姐想出这么个烂主意,全然不像长老的作风,北冥王肯定要笑得前后打跌。”
方篱笙哼了声,又重重落了一粒黑子,“算了,让他去笑吧,我又不会少块肉。”
正善再也忍不住笑出声,“长老能这样想就好。不过在经历了七小姐昨日拼着中毒为太子开脱的事之后,今日朝堂上一片哗然,想来七小姐又打破了很多人的计划,不少人已对她恨得咬牙。特别是花不缺去了一趟左相府后,态度大转变。后来才得到消息说,好像是顾家要为花不缺填上了亏空,就为了花不缺不被楚明秋拿住把柄。”
方篱笙终于抬起了眼,“看来这次事后,花不缺会彻底倒向顾家,他仓库里一旦有了米粮,定然就会趾高气扬,不再会把我这个同盟会长老放在眼里,以后再想见花著雨他岂非要推三阻四?”
正善脸一黑,“长老,我们现在在谈花不缺即将倒向顾家的事。”
方篱笙却自说自答道:“依我看,还是让他的仓库里空着好了。”
他忽然一笑,抬眉道:“你去把顾家帮花不缺填补亏空的消息泄露给楚明秋知道,我相信过不了几日,漓江上过不了几日会传来调动米粮的货船全部侧翻沉没的消息。”
他说着就起了身,笑吟吟地边朝外直走边道:“不过别忘了趁火打劫,若是真让那么多的米粮藏身江底就太可惜了,将来如若让著雨知道,以她那么爱财又节俭的性子,恐怕会要插腰骂我败家子。”
正善一脸愕然,随即望着他的背影直叹气,人家小姑娘现在连正眼都不愿瞧他,之前还为了救别的男人往他身上扎毒针,他这个所谓的师父不伤心吗?又凭什么说这么不着边际的话?是否太自信过了头?
想到这里,他不由在鼻孔里哼哼,师父?师父?世间有他这么剃头挑子一头热厚脸皮的师父吗?恐怕初心根本就不纯正!
翌日一早,花著雨吃过早饭,荣华堂那边就派了人来相请,说是让她去那边等宫里的消息。
花著雨也极是想知道那个有着茹毛饮血之名的北冥王究竟怎么回答,便随来人一起去了荣华堂。
老夫人也才刚把早饭吃完,想不到顾氏会规规矩矩在一旁侍候着,倒是真有为人媳低眉顺眼的样子。
她向老夫人请了安后,便坐下道:“宫里还没有来消息么?”
老夫人漱了漱口,“想必就在这么会儿会有消息,也不急,先坐下喝口茶说会儿话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