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宁邪为宁玥举办葬礼,规模浩大,几乎轰动了整个江湖。
宁玥的棺材入土的时候,洛安还死死地抱住棺材,哭着喊着不让美人爹爹下葬,后被宁邪劝哄住。
其实,宁邪也好不到哪去。
她三天三夜都跪在了灵堂里,滴水未进。
一双深邃的凤眼早已红肿不堪,眼泪已流干,一头乌发凌乱地披散在肩上,身上换了套素衣,整个人显得憔悴苍白。
墨宫里的门徒都有些担忧,害怕宫主因为玥公子的死从此一蹶不振。
而她们的担忧,果然成了真。
之后的几天,宁邪就一直将自己关在殿内,大门不出,只听到从里面传出一声声器物被砸到地上的声音,甚至还弥漫出浓烈的酒气,墨宫酒窖里的几百坛酒几乎被她一扫而空。
然而,事情远远没有结束。
某个夜黑风高的晚上,一个小厮爆发出了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尖叫声,“不好了——小主子被人劫走了!”
宁邪浑身酒气地飞了过来,一手提起他,“你有种再给我说一遍!小主子怎么会被人劫走?”
那个小厮被她提得起双脚离地,两手乱挥,脸涨得通红,想说什么却卡在喉内,什么也说不出。
宁邪将他扔在地上,他才哆嗦着身子跪趴在地上断断续续地说了起来,“我刚,刚刚看见一个黑影从,从小主子房的窗户出来,手上正抱,抱着还在熟睡的小主子,那,那个黑影好像看见我发,发现她了,立马飞,飞走了。”
“她飞往哪个方向?”
“好像是西南方向,那边。”那名小厮还指了指西南的方向。
“那还不都快去那边找人!”宁邪看着周围一众穿着亵衣的门徒仍呆立在原地,顿时又一声爆吼。
待一众人都拿着火把四下散去找人的时候,她无力地瘫软在了地上,烦躁地抓了抓凌乱的头发,脸上的表情显得痛苦狰狞。
漆黑的夜里,被那个黑衣人夹在咯吱窝下的洛安睁开了一双水眸,没有一丝睡意,甜甜地声音响起,“白姐姐,你能不能换个姿势抱我?你这样抱,我感觉胃里的东西都要翻腾出来了。”
而黑衣人不是别人,正是白莲。
听洛安这样说,她忍俊不禁,“好,你想我怎样抱就怎样抱。”
说着,她便将洛安抱进自己怀里,让她趴在肩膀上。
“快到了吧?”洛安舒服地将头枕在白莲的肩上,思维跳跃得厉害。
白莲知道她指的是什么,简短回道:“嗯,快到了。”
抱紧了怀里的小人儿,她有些舍不得,“小主子,以后一定要保重。”
质朴的话语,却满满真心。
“白姐姐,你也保重,以后,我们会见面的。”
洛安在白莲的侧脸上亲了一下,千言万语都道不尽她此时的心情。
她要离开墨宫了,短则几年,长则可能一辈子。
这只是她漫漫长路上艰辛的一步,以后她要靠自己的能力了。
她的美人爹爹并没有死,之前,只是给他服了假死的药,做出他已经死亡的假象。
后来,他被偷偷运走了,那躺在棺材里的是另一个已死之人,是姑姑找来的,身形与爹爹相似,并且给他易了容,与爹爹基本无异。
之前姑姑、她、念师母、以及江离都只是在演戏。
为了没有破绽,为了迷惑所有人包括敌人的眼,姑姑几乎将自己入了戏,也让她见识到什么是真正的演技。
她真心佩服姑姑,也希望姑姑以后能够一切顺利。
“小主子,到了。”白莲抱着洛安抵达了东门。
东门是墨宫的正门,也是刚刚白莲故意绕远路往西南方向飞的一个原因,就是为了将所有人都引去西南方搜查,东门就成了被众人忽视的地方。
而东门的守卫,也早已被宁邪悄悄调走。
“你们可来了。”来接应的正是秋药,她穿着一身鹅黄色的便衣,面容俏丽,显得娇俏可人。
只见她利落地从马车上跳下,与白莲相互点头微笑示意,就从白莲手上接过了洛安。
“秋姐姐长得越发标致了。”洛安眸光单纯地看着秋药,由衷地赞美道。
“么!小主子的小嘴也越来越甜了!”秋药一脸欢喜地亲了亲洛安的小脸,“小主子,我们走吧。”
“嗯。”洛安呆在秋药怀里乖顺地应了一声,又突然转头朝着身后的白莲挥了挥手,“白姐姐,后会有期。对了,一定要好好照顾姑姑。”
白莲无声点头,掩在面巾后的嘴角勾起了欣慰的弧度。
看着马车完全隐入黑暗,她才转身回去。
秋药驾着马车,心里却有些郁闷。
那天,她向凌雪和易霜发完消息,就出发去了沛城,在去沛城的路上,她又收到了宫主的紧急命令,命她马上回墨宫,于是她立马反转方向回去。
到了墨宫,宫主就交给她一张纸,让她看完立马烧掉,纸上写着“宁玥下葬第七日戌时,驾车等于东门,接走小主,地点沛城,至沛城,与荷雪霜汇合,从此共主小主,务必保全”。
她记下后将纸烧毁,不明白,问宫主原因,宫主只说照做。
她对宫主的命令虽是绝对服从的态度,可是她也很担心宫主。
宫主应该是在策划着什么,这次如此小心谨慎,必是遇到了棘手的问题,真希望宫主能平安渡过这次难关。
……
墨宫。
由于小主子被人劫走,显得人心惶惶,各个都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因为,现在的宁邪真的很恐怖,简直就像随时都会醒来的凶兽,尽管她脸上带着笑意,可她们心里反而更不好受了。
第二天,令人意外的是,那名神医竟然就去撞枪口了,主动向宫主请辞,还说要带走夜奴。
更令所有人意外的是,宫主不但没发火,反而一脸笑意地应允了,还让白护法送她们离开。
白莲把几人都送去东门的时候,一辆马车已经等在了那里。
马车上的车夫仍是上次送念心过来的那位,只是除了夜奴,大家心里都清楚,他不是,而是青荷易容而成。
夜奴被白莲打横抱在怀里,白莲把他送进车里后,还将他的轮椅也搬了上去。
白莲跟那名车夫点头致意后就转身离开,念心和江离也不多话,上了马车,马车朝着沛城的方向驶去。
马车上,夜奴也不多话,他知道自己已成累赘,神医仍带着他、照顾他,让他心里对她产生感激之情。
他已经无欲无求,对生死未卜的儿子,他只觉得愧疚和无力。
现在的他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甚至连寻死都没有力气。
就这样吧,能活到什么时候就活到什么时候。
也许,这就是命。
马车行驶了半个月,才到达沛城,沛城是凤天国的三大县城之一,另外两大县城分别是凤都和洛城,而凤都相当于凤天国的首都。
沛城之所以繁华,不是因为雨水充沛,而是因为沛城临海,临海就会有盐场和丰富的渔业资源,也成了当地居民的主要收入来源。
马车驶入了沛城的街道,在城南的一家客栈停了下来。
客栈有一个很文雅的名字,叫墨轩阁。
青荷已经恢复自己的模样,并扮成了小厮的样子,推着夜奴的轮椅跟在了念心和江离身后,一进客栈,店里的小二就热情地迎了上来,“欢迎客官,几位是要打尖还是住店?”
念心没有开口,而是青荷回道:“住店,先带我去掌柜那里结账吧。”
“好咧!请跟我来。”小二领着几人去了柜台处。
掌柜是一个中年的女人,微胖,普通的相貌,只是她的眼睛却冒着精光,仔细打量着这几人,当看到青荷的时候,她停留了一会儿,又若无其事地转开,笑眯眯地问道:“几位想要住什么样的客房?”
青荷也不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老板娘,这边四季如春否?我们几个想长住的。”
这是暗语。
那掌柜的眼睛一亮,连忙说道:“如春如春,你们可来对地方了,请跟我来。”
于是,她就带领着念心几人往后面的院子走去,进了一个房间,才进房,将门关上,她立刻向青荷行了一礼,跪在地上恭敬道:“青护法,原谅小的眼拙,刚刚差点没认出您来。”
青荷连忙将她扶起,“起来吧,宣掌柜,我只问你,小主有没有到了?”
她现在的心情有些复杂,不明白宫主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小主子三日前就已抵达。”宣掌柜如实答道。
“那就好,现在带我们去见小主子吧。”青荷也不多话,她现在只想快点跟跟小主复命。
宫主曾命她到达沛城后,就要立刻和其他三个护法汇合,从此共主小主。
她猜到另三位一定都在小主子的身边了。
而她,是最后一个到达沛城的。
“青护法,请稍等。”宣掌柜恭敬道,也不多问其他,护法在墨宫的地位一般仅次于宫主,而她只是个小喽啰,自然对青荷毕恭毕敬、唯命是从。
她们所在的房间是一个书房,摆设简单,就放着一个书柜,一张书桌,墙上还挂着一幅水墨画。
宣掌柜小心地将墙上的一幅画拿开,从墙上抠出一块砖,从洞里拿出了一个钥匙。
来到书桌边,将搁笔架轻轻扭开,出现了一个插孔,将那钥匙插了进去,顺时针方向转了一圈,又来到书柜旁找到第三行第四本书将它往里推去。
终于有动静了。
书柜竟然慢慢移开,后面出现了一面平整的石墙,她对着石墙敲了三下,石墙竟然从中间慢慢裂开一条缝,只够一人进去,“几位请进。”
待青荷和念心几人都进去后,她立刻将书桌上的钥匙拿出,将钥匙放回原位,书房里的一切也都恢复了原样,好似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而青荷和念心几人进了洞里就一直往前走。
这是一条人造密道,里每隔十米都燃着灯。
而且,每走一段路都会有分叉口。
青荷知道路线,领着念心几人走了将近一炷香时间,才抵达一个尽头,依旧是一个石门,青荷在石门上敲了三下,石门慢慢打开。
待她们走出密道,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假山里,走出假山,是一个花园,此时花园里正守着一个小厮,见到青荷,连忙恭敬地向她行了一礼,“青护法,你可来了,请跟我走吧。”
青荷点头,和念心一行人在那个小厮的带领下又穿过曲折的长廊才来到了一个院子,小厮将她们领到那里后,就躬身退下了。
“青荷姐姐,念师母,夜爹爹,离儿,你们总算来了,等得我好苦呀!”只见一个小人儿迈着小短腿从房里飞奔了出来,此女不是洛安是谁?
身后还追着一脸担忧的秋药,嘴里直念叨,“小祖宗,您慢点,可别摔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