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影也不跟他生气，只是兀自说道：“饿了的话就得吃东西啊，特别是快要饿死的时候，还管吃的是什么，吃的是谁的东西，是吧”
说着她又“咔嚓”地吃了一口，继续道：“在座各位都是干这行的，我觉得没必要，就是我们还来讨论什么对不对，错不错，真他妈要讨论，我们…”
突然她短笑了一下：“我们都他妈该死的，兄弟”
几人看着她，均是感到无言以对。
陈虎首先鼓起掌：“聂大姐这思想很有见地啊”
西下的阳光从门口打进来，洒在聂影的身上，使她身上那件本地花绣上的纹理十分显眼。
“对了，这次回来能待多久啊”陈虎挠着头皮，换了话题。
董汉骁把眼神从聂影身上移回来：“估计待不长…麦扰让我回来就去见他，刚刚我上山，守卫不让我进去，让我先等着”
“诶，对诶”陈虎道：“这段时间是听说那麦祖宗心情不好，是不是就是因为云疆那事儿？”
“除了这个还能是啥”董汉骁打了个哈欠，用手心蹭着脸道：“我真担心他一会告诉我让我去云疆帮忙…”
陈虎听得此言，面色一变：“不会吧，让你去云疆？那不是送死吗”
“对啊”聂影此时也插嘴道：“国界那一片不都是查得好严好严的吗，逮到就直接枪毙…要是他让你去…”
董汉骁摆摆手：“世界上只要是人干的事儿，就不会没有漏子可钻，东南亚个小鸡八地儿，没有华联帮持，养不出那么多毒枭…”
“——不过话虽如此，啊”董汉骁拆自己台拆得猛快：“这事儿总归不太好，国界线的武装也不是吃素的，不过他应该也不会逼我去…”
“怎么说？”陈虎挑了挑眉。
董汉骁思忖了一下，随即耸耸肩，坦白道：“有次气氛好，我跟他提了个条件，他当时是答应了的，就是我不会再往华联运毒了”
房间里沉默了几秒，南无三率先打破寂静：“真的？”
“你不相信我啊”董汉骁抠了抠牙齿：“…”
他好像还有后话，却没有说出来，还是陈虎先发现董汉骁脸色不大对劲：“怎么了？”
董汉骁皱着眉直起身，将头发不停地向后抓：“嘶——我要说什么来着，话到嘴边儿怎么忘了…”
也是这时他觉得指头一痛，才想起手上还夹着烟，火星都落到头发上了，忙把烟头一丢，然后吹起了自己的手指头。
“他妈的”董汉骁踩熄了地上的烟头，两只手拍着自己的脸，不无自嘲地大声道：“小朋友们看到没有，这他妈就是吸毒的下场”
“刚才说运毒的事”好在董汉骁很快便恢复了过来：“啧，有些事儿，我现在也可以跟你们讲了…”
之后董汉骁趁着清醒，将几年前自己在西越所做的事情摊牌了一通。
经历固然传奇，可并不值得称赞和夸耀。
“天…”聂影微微张着嘴，好久都没说出一个字。
三人的反应差不多，虽然他们都对董汉骁的过去能约摸猜出个大概，但当董汉骁自己将这一切口述出来时，不免还是心生波澜。
陈虎事先了解最多，所以也最早平复过来，撇撇嘴，道：“经历这种事，你肯定也不好受”
“你们能理解最好”董汉骁扫了面前的几人一眼：“我只是觉得到现在了，有些事情你们有必要知道”
“所以你之前说，赚了钱，走水路过海回到北港”聂影缓缓道：“原来是因为在那里有认识的人”
“嗯”董汉骁点点头：“另外，这段时间我和北河一直有联系，你们想听听看北河的最新情报么”
陈虎和聂影忙不迭地地点头。
“十三帮下头不少场子都关门歇业了”董汉骁说着，翘起了二郎腿：“…据说市西区街头很少见到十三帮的人马了，他们龟缩起来，不是在准备什么，就是在防备什么”
“你觉得是哪样？”陈虎忙问。
董汉骁照实回答：“我觉得两样都有，另外有个传闻，张十三被一伙不明身份的人袭击了”
陈虎闻言一惊，聂影也是猛地侧过了头，道：“他死了吗？”
“其他的都不清楚”董汉骁摆摆手：“关键是告诉我这事儿的人还不是帮派里混的，只是在市西住而已，我本打算联系其他人打听打听这事儿，后来想想算了，他是死是活并不重要，就算没了他十三帮也还在”
见他们没说话，董汉骁便继续道：“所以我觉得两样都有，一方面他们怕有人再搞突然袭击，另一方面，我觉得他们可能要跟青龙堂开战了”
陈虎皱眉思索着什么，聂影则缄口不言。
董汉骁也没期望她能开口，便继续道：“聂影当天和我一起出现在拳场顶楼，他们很有可能觉得我们是一伙的，加上林栋之前也告诉过我，青龙堂曾经出走了七八个人，那几个人都非常忠心，如果张十三遭袭击的传闻是真的，且不说是不是就是他们干的，反正十三帮要是也知道这事，八成也以为我是其中一员”
陈虎看了聂影一眼，随即笑道：“帮主遇袭消失，蛰伏起来，然后带着最后一点精锐背水一战…嗯，的确很有说服力，跟电影似的”
“反正现在看就是这么个情况”董汉骁扬了扬手，倚在扶手的一侧，看向陈虎道：“你觉得呢？”
陈虎挑挑眉不可置否：“反正十三帮一直以来就是说，想要慢慢吞下青龙堂，甚至有次开会时还说可以保留青龙堂的一个壳子，明面上还是三家帮派，但是内部已经都是我们的人了”
“但是这事儿如果是真的”陈虎一边说一边用指头戳着床板：“肯定有人就等不起了，先是张旭东，现在直接就是老大了——我是觉得很有可能要玩儿真的了”
聂影听到这，轻轻吸了口气：“董汉骁，那我们现在是怎么个打算？如果十三帮和青龙堂开战，青龙堂必败无疑，我们就算能活着回去，可到时遍地都是他们的眼线，我们活不了多久的”
董汉骁呼吸沉了沉，随即道：“你放心，我从来没有对十三帮掉以轻心过，特别是在看到那批军火之后…”
说到这，董汉骁捏了捏拳头：“…当时你们在楼上，我就没敢把那里炸掉——不过现在多想也没用了，我们大老远跑来西越，第一目的是避风头”
“…”陈虎盯着他，耸了耸肩：“第二呢？”
“第二就是赚钱啊”董汉骁倒是坦诚得很：“北港那边儿有几个搞走私的，有了钱什么玩意儿都能搞到，要是真跟十三帮干起来，多把枪也多分胜算么”
说着董汉骁咧开嘴：“然后跟赚钱同等重要的就是跟你们搞好关系嘛，是吧，我们在这边儿，啧，多交流交流，等回了北河也好合作不是”
陈虎笑着，挠了挠脸上的刀疤，也点上一根烟抽了起来。
聂影绷带下面的眼睛动了动，似乎考虑了一番才开口：“…的确有这么几个人”
董汉骁吐出一口烟，看向她。
“是金龙的人”聂影眉头皱了皱，弄得纱布也屈起了一点：“半年前突然离开的，之后和我父亲联系过，也是在那时候我才知道金龙已经被十三帮收买了”
“那他们是看不过眼了？”陈虎问：“哇，这年代还有这么正直的人呢”
董汉骁想了想，道：“传闻说那场袭击先是车祸，后来在街上驳火，这明显是做了充足准备的，如果真是那伙青龙堂的人，他们是从哪知道十三帮老大的行踪情报的？”
陈虎听得此言，若有所思，可却明显同样困惑。
聂影抿着嘴想了一会，道：“会不会是十三帮内部出了叛徒，或者有人想造反？”
“不可能…”陈虎侧躺在床上，以一种销魂的姿势严肃地说道，可此言一出，他便想到陈龙一事。
“对哦”董汉骁点着头，明显也想到了陈龙，看向他：“有可能是你那大哥的人呢？”
陈虎抓了抓头发，狠狠嘬了一口烟：“你都说了，这事儿就是个传闻而已…”
说完，他似乎也觉得欺骗不了自己，有些烦躁地挠了挠脖子，沉声道：“陈龙不是冲动的人，如果这件事跟他有关系，那他肯定有着非做不可的理由”
董汉骁听完他们的话，若有所思地抽了几口烟，却不经意看见南无三在一旁的表情——他正微张着嘴，神情呆滞地望着墙壁，也不知有没有把他们的话听进耳朵。
董汉骁一直都觉得南无三的呆滞只是病理性的，在生理上他并不笨，只是这一副高高挂起的样子真是叫人好生羡慕。
杂七杂八地又说了几句，由于这个传闻的确捕风捉影——还是唐驰送药来的时候告诉他的，而他自己则是从街坊的邻居的对门的老乡之类的听来的，众人的猜测漫无边际，并且严重缺乏现实依据，话头终于转回了眼下。
公事说得差不多了，主要是阮姐也回来了，众人便开始闲聊起来，话题正聊到董汉骁用来戒毒的蓝色小药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