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员外站在陆枭家门口高声斥道:“孽障陆孝,还不出来受死——!”
孽障站在房门里头,纠结着要不要出去。
你看那陆员外人多势众,又带了道士,这要是出去了,一盆黑狗血兜头泼过来,再将他一绑,让那道士神神叨叨的这么一做法。到时说他是妖,还不得被一剑劈了?
陆枭扭头去看屋里的窗户,那破窗户开得高不说,还小,陆枭又不是武林高手,哪可能爬得出去?
罢了,怎么着都得闹一回,自求多福吧。
这时,便见紧闭的房门突然开了,门里同样站了个头梳高髻身穿道袍的道士,只是这道士面白无须,风姿翩翩风骨非凡,一看就不是个凡胎啊。
再看看外头站的的老道,头发抓了个髻,灰白的胡须乱成一团,小眯缝眼紧紧盯着对方,提着衣摆就凑了上去。呔!哪里来的神棍淫道士——!?
那老道走到了陆枭的跟前,刚往上一凑,就好似被什么味道熏着了似的,急急忙忙缩回了脖子,“你这后生,身上好重的阴气!”
陆枭冷笑一声,“可不得感谢陈员外,押我去结了冥婚!”
这道士一听,忽然哧了一声,“人人鬼鬼,鬼鬼人人——”说着便一甩袖子,探头往屋子里面看去。
不看还好,这一看,道士脸都变了,倒着身子就退了回来。
陈员外见不得陆枭这样嚣张,便借机骂道:“你这妖人,今日便要收了你!”说着便拍了家中小厮一巴掌,那小厮立刻便泼上了一盆黑狗血!
陆枭往旁边一闪,躲过去了多一半,却仍然被淋了半边身子。
陆枭也觉得自己这段时间蹊跷得很,听说这黑狗血是辟邪的好物,虽然被泼在了身上,却也没觉得恶心,反而觉得半边身子都暖洋洋的。只是陈员外这番做派,是把陆枭给恶心透了。
陆枭蹭了一把黑狗血沾在手上,“黑狗血泼了,我可有现出原形?可是妖物?!我敬您是个老人家,你可拿我当做晚生后辈么!?”
“后辈?!”陈员外尖笑一声,“就凭你——?!”
“陈竞昌的死与我有何关系?!你陈家上下都知道,是你硬要打骂陈竞昌,最后害得他摔在地上,一头磕在了台阶上,才头破血流而死!”陆枭指着陈家的一干家丁说道:“他们个个儿都看见了,分明是你亲手害死了你的儿子!”
陈员外气得手都哆嗦了,“你胡说——!胡说!要不是你这扫把星的妖物,我竞昌怎么会死——!”
陈员外整个人都不好了,靠在身旁家丁的身上,指着陆枭叫道:“他是个妖怪!用妖术、邪术害死了我儿,给我绑了他!烧死——!”
乡亲们顿时吓得纷纷退后,眼见陆枭竟然真的被绑了起来,都傻了眼,这不会真是要烧吧?!
陆枭心里也是“咯噔”一下子,可他哪有力气挣扎?别说他这身体是陆孝的,就算是陆枭自己的本体,也敌不过这七手八脚的壮丁啊。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将自己绑了起来,就靠着自家外墙站着,看他们在自己脚下堆满了稻草。
旁边的乡亲们有人想帮忙说句话,立刻被陈家家丁掀翻在地,便也没人敢在这时候替陆枭出头了。
陈员外站都有点站不住了,被家丁半扶半抱着,看着陆枭此番狼狈,呵呵笑了起来,“烧——给我烧死他——!”
家丁们捆人捆的利索,烧却未必敢烧。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推出一个人去点火。
那家丁举着火把,凑近了稻草堆,小心翼翼的凑近了稻草堆的边沿儿,只见“哧”的冒了白烟,刺鼻味也窜了出来,却唯独不见火苗。
天上没落半滴雨,地上也没积半点水,陆枭脚下堆得也都是干透的草,怎么可能点不着?!
陈家的小厮弯着腰点火,眼见就是不着火,手都哆嗦了起来。一想起老爷信誓旦旦说这人是妖怪,顿时就怕了,哆嗦着哆嗦竟然不知怎么的就跪下了。
陈员外气得一脚踢开了那小厮,踉跄了一下,抢过火把就要自己去点。
你不是点不着么?我点!陈员外重重将火把扔进了稻草堆里。火种一掉进稻草堆里,“哧”的一下子就着了起来,窜起了一小片青蓝色的火苗,却怎么也烧不旺。
火苗下头的枯草焦黑了一小片,最后竟连那点青色的矮火苗都没有了。
众人看着陆枭脚下的稻草堆都傻了眼,陈员外更是瞪眼看着,眼睁睁瞅着火苗熄灭,竟不能亲手烧死这妖孽!
杀人是犯法,也只有降妖除魔这一招兴许能逃过律法的制裁。可眼见着这人身上显示出了这种异常,陈员外又含糊了。难不成自己的儿子连死了也放不下这个狐狸精男妖孽?!
陈员外看向了他请来的老道,这老道不是号称手眼通天,能见鬼神么?那他的儿子呢?可有看见?
那道士看着倒不像骗子,可大概也并没什么通天本领,忽然一摆手就要走,“这玩意儿太过厉害,老朽怕是对付不起!”
他也不自称贫道了,灰溜溜就要跑。
陈家的家丁们此时拿老道当救命稻草,哪肯让他走,伸手就要抓他的衣领。那老道脚下腾挪了两步,竟然飞快的闪身躲开了,在地上一个驴打滚,噌噌两步撒丫子就跑了。
……这得是多厚的脸皮才能禁得住这pia、pia的打脸啊。
陈员外的脸也没见有多大,这么一打脸,顿时整个人就不好了,指着陆枭哆哆嗦嗦得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陆枭还被绑着,眼见他们烧不成自己,心终于落了回去。可也不能不辩驳,不然躲过了陈员外,却被惊恐的邻居们给除害了,那可就是真冤了。
陆枭立刻骂道:“你陈家黑心肝——!要不是你害我结阴婚,在头七拜堂,还非要挪出陈竞昌的尸体抬到床上与我同房,我也不至于此——!我陆孝是个读书人,若不是被你欺压,我早已去考了功名……你陈家欺人太甚——!”
围观的街坊四邻登时倒抽一口冷气,都说这陈员外坑了陆孝,可谁能想到这陈员外竟让死人……
“那、那陆家小子你……你如今是人是鬼?”
这话还没问完,人群中突然冲进个人来,直奔着陆枭而去,三两脚踢开了干草,就要给陆枭松绑。这人穿着一身儒生的长袍,可不是陈竞平么。
陆枭一边活动着筋骨,一边朝着陈员外狠狠啐了一口,“我若是鬼早已将他弄死,报了我的深仇大恨——!”
管事的里正也跑过来,帮陆枭松绑,哭丧着脸道:“造孽呀……真是造孽呀!”
陆枭骂道:“当初就是那陈竞昌对我欲行不轨,强掳走我,还……”
话还没说完,一股强烈的电流电击过来,陆枭登时就觉得眼前一黑,歪倒在地,不省人事了。
立时便有热心的街坊来帮衬着,陈员外带来的下人就被挤出了人群。下人们面面相觑,看看二少爷,再看已经气得撅过去了的老爷,只得先打道回府了。
陈竞平半扶半抱着陆枭,将他送进了房里。他忧虑的看看陆枭,又看看外头已经被抬走的老父亲,最后只得拜托街坊们帮忙照看,便匆匆忙忙赶回了家中。
陆枭一觉睡过去,名声又是大涨。
火烧而不着,定是有那金钟罩铁布衫护体,更有大罗金仙护法,头顶托塔李天王,左手有青龙,右手有白虎。总之是神乎其神,唯独不像人。
恰巧有一车队途经此地,听了陆枭的传闻,立刻得了救星似的,赶往了陆枭家中。
总之,昏迷两天后,陆逍觉得又不大对劲了。原本没有被人当妖怪烧死就已经是托福了,谁知道一睁眼,便有个中年文士,手持羽扇,头戴锦帽,张嘴就叫他“陆先生”。
中年文士一稽首,“主公得闻先生大名,特派我前来请先生一叙,恳请先生随我上车吧。”
陆枭这还懵圈呢,一睁眼就看见这人在玩cosplay,还张口一个主公,闭口一个先生,真当自己是孔明呢?
可这人衣着光鲜,谈吐不俗,面相也是端正一表人才,想来可能真有什么大来头。陆枭一琢磨,便就跟着他去了。
陆枭被人闹了这么一出,也担心在这住不下去了。再看这人不似一般百姓,也就答应跟着他去了,兴许就是条路子呢。
谁知道这哪是一叙啊,这分明是急着投胎吧?赶车赶得快要飞起来,陆枭的屁股都要被颠成了八瓣儿。一到他们下榻的客栈,陆枭连大厅的雅间都没来得及瞅一眼,就被带上了楼。
中年文士一进屋,就对着里头行了个礼,“主公,陆先生已带到!”
屋子里头坐着个儒雅的中年人,看着脸色不大好。他也没说话,就有气无力的冲陆枭招了招手。
陆枭走进了房里,中年文士跟着走进屋子,立刻回身关上了房门。
陆枭被他们这阵势搞得有点肝颤,走近了才发现,那主公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勉勉强强坐在桌子边上,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他摆了摆手,指向床上,连话都说不出,喘气声浑浊得清晰可闻。
陆枭凑近了往床上一瞧,顿时骇得往后退了两步。
床上躺了个人,脸色如铁锈色,瘦的仿佛只剩下了一层皮,两眼凹陷,双塞干瘪。这哪里是个人,分明是个裹了层皮的骷髅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