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半刻,冬儿当真就端着盘瓜子回到大堂。
傅羽薇把瓷盘往朱胜柏那边推了推,朱胜柏客气地拒绝了,傅羽薇抓了一把放在旁边慢慢嗑,宇文靳无奈看了她一眼,这丫头当真是视形象如粪土。
傅羽薇边嗑着瓜子边道:“朱公子,我看你年纪轻轻,文质彬彬的,可千万别被我二哥祸害了!”
“……”朱胜柏摇摇头,“羽臻很好。”
傅羽薇咂舌,“一听就很假。”
“……”
朱胜柏难堪地抬眸看了眼傅羽薇,只见她笑得很平和,“我二哥人怎么样我能不了解吗?”
朱胜柏垂眸不语,傅羽薇看着他这模样,心说傅羽臻是怎么勾搭上脸皮这么薄的人的?
傅羽薇想了想,吐掉瓜子壳,看着他道:“话说,朱公子,你面见过太后吗?”
宇文靳坐在旁边静静地听着她问,朱胜柏老实地摇摇头,“没有。”
傅羽薇挑眉,她放下手里的瓜子,拍拍手,她朝大堂外看了眼,故作玄虚道:“那你可要小心了!”
朱胜柏干净的脸上可见多了几分慌张,傅羽薇小声道:“今晚这场聚餐太后也会来,她可是能吃人的那种哦!”
宇文靳瞥了她一眼,嘴角牵出笑意,但很自然地喝茶掩过去了。
朱胜柏微微蹙眉,他还记得父亲在家中同母亲说的那些话,大意就是近日绝对不能同太后碰面,如今太后却也要来傅家参宴,肯定得正面撞上,若是待会儿在宴桌上,太后要问他些什么,他答不上来,岂不是还坏了父亲的事?
沉思良久,朱胜柏蓦地起身,尽管极力掩饰却仍掩盖不住的慌张,朝着宇文靳和傅羽薇鞠了一躬,“臣突然想起家中还有要事处理,须得先离开了。”
傅羽薇故作为难,“啊?朱公子,这晚宴还没开始呢!你就要走?”
宇文靳终于明白她那句做戏要做足的意思了。
“是,今晚抱歉。”朱胜柏再次不自然地鞠了一躬,便离开了大堂。
傅羽薇看着他仓促的背影,叹了口气,宇文靳侧头凝着她,“叹什么气?”
傅羽薇剥了个瓜子,喃喃道:“没人唠嗑了!”
“……”
眼看着月上梢头,大堂内点燃了红烛,太后同帝后姗姗来迟,傅羽臻领着他们进入大堂。
看到几人,宇文靳和傅羽薇准备行礼,皇上却道:“今晚这是家宴,转为羽臻接风洗尘的,不必讲究那些礼数。”
太后和皇后一眼就注意到傅羽薇一身大红,太后眼观鼻,表情微妙,坐在了傅羽薇对面,皇后蹙眉看着傅羽薇,有几分指责的意思,“薇儿,你今日穿这么艳做什么?”
宇文靳淡定地饮茶,傅羽薇委屈地噘嘴,撒娇道:“姐,这不是回家了吗?而且又是二哥回京的好日子!我想穿喜庆点!”
“……”
傅羽臻嫌弃地斜了她一眼,居然拉他出来垫背。
皇后本欲再说什么,只听太后笑得很不走心,她道:“在自己家随性点也挺好!”
皇上也跟着附和,“的确,若是在家中还得规规矩矩的,那就不像家了。”
傅羽薇笑得纯良无害,“谢太后娘娘和皇上的理解!”
皇后也再说不得什么,在太后身旁坐下。
太后又道:“对了,羽臻,你不是说还请了位朋友来吗?”
“哦,胜柏说家中有急事,便提早回去了。”
太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傅羽薇平静得仿佛从来没见过傅羽臻的那位朋友似的,她抬眸看向傅羽臻,眨眨眼问道:“二哥,太后娘娘和皇上还有姐姐从皇宫过来,舟车劳顿,肯定饿了,你什么时候让后厨上菜啊?”
傅羽臻看了她一眼,便立刻吩咐下去,让人去盛菜上来。
太后看向傅羽薇,笑了笑,“依哀家看,是你饿了吧?”
“不不不,臣女饿了是小事,太后娘娘难得来一次,绝对不能怠慢了!”
太后被她逗得轻笑出声,“你这丫头果真是越来越讨喜了!”
“太后不觉着臣女聒噪就成。”傅羽薇说着,又哼了声,“不像某人,在王府里就总是嫌弃臣女话多碍事!”
宇文靳:“???”
傅羽臻闻言看了宇文靳一眼,看来这二人感情不深是真的,傅羽绵则是睨了傅羽薇一眼,她竟然当着太后和靳王的面这么直白,当真是在给靳王招事。
太后闻言瞥了眼冷脸的宇文靳,眸底划过一抹狡黠,坐在太后旁边的皇帝却见不得有人说宇文靳半分不好,帮衬道:“皇嫂,皇兄不是嫌弃你,他只是不会表达感情罢了。”
“……”
傅羽薇扯了扯嘴角,“呵呵,是吗?”
要不是看见过宇文琏跟郑玲湘恩爱的样子,她都有种宇文琏喜欢他皇兄的错觉了。
宇文靳始终没说句话,有傅羽薇在,好像根本都用不着他开口说什么。
太后脸色一沉,眼睑垂下,没有言语。
满汉全席上齐了,傅羽臻请太后先动筷,其他人才开始夹菜,之后傅羽臻又请了今日在风月楼请来的婷婷姑娘在大堂内唱戏。
几人一边用膳一边听戏,宇文琏似是真的爱听戏,一桌人里就他听得最入迷,眼看着都要跟着婉转的歌声动起来了。
傅羽臻看向宇文琏,笑道:“臣知皇上是个戏迷,不知皇上觉得这姑娘唱得如何?”
皇帝夸赞道:“一唱三叹,余音绕梁,确实很不错!”
婷婷唱完戏,悄悄抬眸看了眼,才发现穿着瞩目的红裳女子竟是先前遇到的那位公子。
吓得她慌急垂眸,正要退出去,傅羽臻却唤了她停,谄媚道:“皇上,若是你喜欢听的话,让这姑娘入宫专给你唱戏如何?”
皇帝犹豫了。
皇后凝着傅羽臻,他要做什么?
傅羽薇不太懂傅羽臻的操作,他当着太后的面越过她向皇帝借花献佛,是真不怕太后以为他别有用心啊?
去当了两年的郡守,智商仍然堪忧啊!
太后脸色微变,而后又恢复寻常,她抬眸看向低眉顺目的女子,客气却凌厉:“姑娘,你叫什么?哪家戏班子的?”
徐婷婷垂首道:“奴家……叫徐婷婷,只是风月楼的戏子罢了。”
“原来是风月楼的。”太后轻笑着斟酌“风月楼”,又道:“风月楼的戏子确实不错。”
太后语气轻佻,“方才哀家瞧你唱完戏后,匆匆看了谁一眼来着,你能能说说你在看谁吗?”
傅羽薇愣了下,她没料到剧情会是这个走向。
徐婷婷刚刚是在看她。
徐婷婷垂眸咬着唇,耳根微红,良久她抬眸正对上太后凌冽的眸光中透着威胁,徐婷婷颤颤巍巍地指向傅羽薇又移了下,最终定在宇文靳身上。
“奴家在看靳王爷!”说罢,迅速垂下头。
太后垂眸勾唇,傅羽薇惊愕,她没想到徐婷婷会将错就错指向宇文靳。
宇文靳若无其事,继续吃饭。
太后笑道:“羽臻,这位姑娘既然看上的是靳王爷,哀家以为你倒不如成人之美把人送去靳王府,也可为靳王解闷。”
傅羽臻凝眉,果然在风月楼里的时候,她就自称是宇文靳的人了,不过宇文靳却不承认先前见过她。
这有点过分了吧?问过人家意见了没?人姑娘只是来唱出戏的,还没答应卖身呢,这就被当成好礼送来送去的了?
这戏子是他花了三百两请回来的,若是送给宇文靳,他岂不是什么好处都没捞到?就算不送进宫给皇上,他也不能白白便宜了宇文靳吧?
“不行!”傅羽薇先打破了中途的沉默,她眼眶瞬间红了,眼看着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靳王府也不能再送人进去了!”
太后蹙眉:“为何?”
宇文靳侧头静静地看着她演戏。
“王府里每天有那么多女人在跟我这个王妃争宠!我竞争压力本来就很大了!”眼泪委屈地溢出眼眶,傅羽薇抽噎着道:“若再送一个会唱戏的姑娘到靳王府去跟我争宠,那我就不要活了!”
说完,眼泪便止不住了,宇文靳眸光微顿,虽知她是在演戏,但瞧着她这副真情演出的模样,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但最主要的还是受不了她的眼泪。
徐婷婷见她哭得伤心,也不觉蹙起了眉,她觉得自己可笑又可悲,从一开始她的心意就错付了,而且他们都是一伙的,今日白天还在风月楼里演着戏,非等她说出那句话,混让她难堪!
他们这些皇亲国戚只当她是廉价的东西,让来让去的。
还没人肯要,当真让她在她面前成了个笑话。
太后和皇后都凝着她,皇后没料到她敢这么直接拒绝太后的意思。
傅羽薇哭得毫无形象,大口抽着气,皇帝看不下去了,立即道:“母后,此事就罢了吧,皇兄也不爱听戏,儿臣觉着就没必要把这姑娘送去靳王府了。”
太后偏头恨铁不成钢地睨了眼宇文琏,冷哼一声,“哀家也没说非要把人往靳王府里送啊!羽薇,你先别哭了!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像什么样子!”
傅羽薇抽噎着抬手抹去眼泪,宇文靳横眉冷目,搭在腿上的双拳紧握,他正欲怼回太后一句,傅羽薇却像是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在他出言前,就在桌下轻轻踩了他一脚,她抽泣着,声音沙哑,“只要太后娘娘不再送女人到靳王府,什么都好说。”
傅羽臻嫌弃地睨着她,他这个妹妹还是一点都没变,为这点小事都能哭。
“好了好了!哀家也是好心想把人送到靳王府里给你们解解闷!没想到仅是这样羽薇就争风吃醋了!那便罢了。”
好心?好·居心叵测·打着如意算盘·专坑宇文靳·心?
傅羽薇心情平复了不少,她感激地看向太后,眼眶微红,显得格外真诚,“太后娘娘,臣女知道您的好意,但是您也该体谅臣女作为正室的心酸。臣女也强迫过自己要大度接纳靳王府后院其他女人的存在,可纵使如此,王爷也从来不会因此而接纳臣女,所以与其继续大度,臣女倒不如断了他的烂桃花!”
情感表达强烈,说着话音中又委屈地染上了哭腔。
太后眉梢一挑,看向宇文靳,“靳王,羽薇如此爱你至深,你当真该好好改改你那薄情寡性的性子了。”
宇文靳淡漠至极,“不劳太后操心。”
“哀家也懒得操心。”太后不甘示弱地冷哼,皇帝为难地凝着她,太后感受到皇帝的目光,不悦地蹙眉,“时候不早了,哀家有些乏了,早些启程回宫吧。”
最令她气愤的就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怎么就那么向着宇文靳!
“好。”宇文琏起身扶了下太后。
“恭送太后娘娘,皇上,皇后娘娘。”
皇帝扶着太后走出大堂时都没再看一眼徐婷婷,倒是皇后没忍住扫了她一眼,又转过头睨了眼傅羽臻,以示警告。
徐婷婷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瞥向傅羽薇,她哭过后的脸颊泛着桃红,她怎么都没想到她是个女子,明明之前还……
所以她是被耍了吗?
那三位走后,宇文靳道:“回府吧。”
傅羽薇应了声,又看向盯着徐婷婷看的傅羽臻,晚膳时,他多喝了几杯酒,如今看徐婷婷的眼神都变得露骨,傅羽薇嫌恶地说道:“二哥,我可告诉你,你别不做人啊!”
“什么意思?”傅羽臻皱眉。
傅羽薇直言:“这姑娘是风月楼的人,起初你也同老板娘谈好了,三百两是请人姑娘来唱出戏的,现在戏唱完了,你派人把她好生送回去!”
徐婷婷闻言又抬眸看了傅羽薇一眼,她为什么关心她?刚刚分明还拒绝了她,现在才来做好人?
“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操心!”傅羽臻不耐烦地瞪了她一眼,他也不顾宇文靳在旁边,因为他一向不拿宇文靳这个王爷当回事,“管好你的王爷就够了!”
宇文靳眯眸,嗤笑:“也请傅郡守管好自己,别只顾着风花雪月,也该想想明日早朝时该如何向皇上禀明你这两年在泰平郡都做了些什么好事。”
他早就派人打听了泰平郡的风气,自打傅羽臻上任,私涨丁税,从中获利,整日花天酒地,贪污受贿,徇私枉法,还曾严刑逼供至人枉死。
傅羽臻面色铁青,酒也醒了不少,他瞪着面无表情的宇文靳,皱起了眉。
傅羽薇走过去牵徐婷婷的手,本想着送她回风月楼,可是徐婷婷却躲开了傅羽薇,傅羽薇困惑地看着她。
“谢谢王妃的好意,奴家自己会回去的。”
傅羽薇有些无奈,宇文靳经过她身边时,淡淡道:“回去了,傅郡守也没绑着她,她有腿,会自己走。”
徐婷婷听见宇文靳的话,蹙了蹙眉,傅羽薇见她似乎有点排斥自己,只能叮嘱一句,“那你自己小心点。”
说罢,她便跟上宇文靳走了。
徐婷婷垂首咬牙,心说那个男人真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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