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厅很静,花夫人旁若无人淡定吃菜,花老爷在座位上缩成一团,花频频不发一言小口抿汤儿。
气氛僵滞,听候吩咐的下人们立在一旁恭谨垂首,憋着气不敢喘,省得等会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又过半响,花老爷终于鼓起勇气将脸从饭碗里拔出来,眼巴巴搭话:“沁源,为夫一向不要求食不语的。”
花夫人面色冷淡,用筷子支着下颌:“我一向如此要求自己。”
花老爷顺着话头道:“嗯,为夫知道。”
花夫人:“……”
花频频一口汤卡在喉咙眼,猛咳起来,丫鬟机灵,忙上来轻拍她背。
过了会儿,感觉好了点,丫鬟退下,她一抬眼就瞧见娘亲一脸深意得望着她,遂满心哆嗦:“以后我也努力做到食不语!”
花夫人拧眉啧一声,扔了筷子,脚尖点地加力,椅子刺啦一声后退三步远,她双腿交叠,手臂撑在扶手上:“你们有事瞒着我。”
花老爷猛地摇头。
花频频亦是。
“很好。”她缓缓起身,走到门口,蓦地回身,双眼微眯,目光逗留在花老爷身上,却道:“频丫头,两日后我与万华酒庄的少东家有生意要谈,你和我一起去吧。”
入夜,花频频失眠了,哪怕她在被窝里怎么滚可还是觉着糟心。
为啥爹做错了事要惩罚她?!
要她去见那个酒庄的少东家和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
正在她悲愤得想要一头抢地耳时,阿萌突然奔进来大叫:“小姐,不好了,刚谢府小厮来说,谢小姐她整晚都在自残!”
晚风微凉,树影婆娑,月色入户,星光点点,谢府原本安逸宁静的夜被谢小榕搅得甚为惨烈悲伤,离老远都能听到一阵阵的喊声哭声尖叫声,杂乱不堪。
花频频一脚还没迈进屋,屋里出其不意飞出了一面铜镜,堪堪砸到她脑门上。她始料不及,被砸得眼冒金星,慌地扒住了门板,抬眼去瞧屋内,却心惊胆颤。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谢小榕。
黑发披散,容颜灰败,满脸泪痕,衣袖卷在手肘上,小臂上被灼烧的狰狞痕迹恐怖可怕,她疯疯癫癫扒开围上来的丫鬟,嘴唇微微翕动,不要命得往自己心口上浇灯油。
谢大人瘫在地上,他垂着头,似是不愿瞧见这一幕。瞧不见,他的女儿就还是以往的模样,天真可爱却也任性骄纵,会跟他撒娇,会跟他耍赖,会活得好好的。
霎时,花频频心神失控,破天荒吼得声嘶力竭:“谢小榕!他就那么好?!好到你伤害自己!好到你不要你爹!你不要我!”
谢小榕满脸茫然,蓦地被这么一吼,竟缓步朝她走了过来。及至跟前,她与花频频窝在一起,拉起她的手往自己心口上摸,哽咽道:“花频频,这里疼,你帮我挖出来,好不好?”
花频频木了脸,轻轻抱住她,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你以后都不会疼了。”
“因为他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