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之后,严一然醒来。
但这一次,他没有再陷入疯狂中,神智已经恢复了清晰。
他坐在床上,目光由散转实,口中喃喃念着,像是自语,而自这些混乱的言语中,许亦凡也是听出了这段时间以来,严一然身上所发生的事情。
而入他之前的猜测,严一然之所以受伤,正是和自己的家族有着莫大的关系,甚至他身上的伤,正是严家的人造成的。
一个月多月前,也就是临近过年前的一天,严一然返回到了家族之中,然而迎接他的却不是族人们热烈的欢迎,而是两具冰冷的尸体,与无数双同样冰冷的眼睛。
严一然永远也无法忘记那一天的情景,天边红霞灿烂,整个严家,都被笼罩在了如血般的晚霞之中,一如那两句尸体上的斑斑血迹。
虽然那两具尸体残破不全,但严一然还是一眼便将他们认了出来。
那是他的父亲与妹妹!
一年未见,严一弘又苍老了许多,常年的操劳,让他早早的衰老,破碎的头颅上夹杂着几根染血的白发,身体微微有些伛偻;而严小冉则是长高了一些,穿上了自己去年送她的长裙,头发也被扎成了一个漂亮的发饰,但此刻她没有俏生生的站在自己的面前,而是躺在了冰冷的地面上,胸口赫然有着一个血洞,鲜血将她的衣服与脸浸染,而她的手中,正紧紧攥着一个东西……
这两人是他时常做梦都会梦见的,回来之前,他曾无数次幻想过当一家三人团聚时的情景,和丫头在看见碧落丹时,会是怎样的兴奋与高兴。
然而他却万万没想到,两人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二叔,这……这……发生了什么事……’
大堂之前,严一寻静立,身后站着许多人,有年纪与严一然相仿的年轻一辈,也有家中的叔姨辈,但无一例外,他们都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自己,那目光之中的冰冷之意,就如院中的那两具尸体。
‘严一然,经家族内的商议,决定将你逐出严家,从这一刻起,你与严家再无半点关系。’
话音落下,一群身强力壮的严家守卫一拥而上,将那尚还处于呆滞之中的严一然抬出了严家的大门。
朱红的大门,有华贵的灯笼悬挂,淡淡的红光照射而下,夹杂那骤然而来的刺骨寒风,让得严一然狠狠一哆嗦。
而在这一刻,严一然终于是彻底回神来,他疯狂的拍打着严家的大门,嘶声力吼着,然而眼前这道他曾无数次进出的朱红大门,此刻却是恍若一道天堑一般,将他的人,以及全部的声音阻拦在了外面。
渐渐,拍打变成了撞击,严一然浑身元力勃发,用身体冲撞着大门,而就在此时,朱漆大门骤然打开,自其中涌出一群人来,皆是之前站在严一寻之后冷眼旁观的年轻一辈,此刻犹如一群凶狼,将严一然围在中央,大打出手。
重拳之下,严一然陷入了昏迷之中,而在醒来之时,便是在五天之前。
床榻之上,严一然的低语终于停止,他的瞳孔开始凝聚,一股怨毒与疯狂,开始在他的眼中汇聚:
‘亦凡,我要报仇!’
严一然没有变成疯子,但这段时间他一直沉浸的梦,每过一分,便让他心中的仇恨浓郁上一分:
许亦凡没有说话,他静静坐在床边,良久不语。
‘我们还太弱了!’
许久,他开口,道出了残酷的现实。
‘父亲和小冉还在严家里,严一寻他们一定会加以报复,他一定会报复,他们还没有入土,还躺在院子里,没有人收殓……’
严一然充耳未闻,他低声呢喃着,忽然走下了床,朝着门外走去。
‘你要去哪儿?’
许亦凡一把将他拉住。
‘我要将他们救出来!’
‘不行!’
许亦凡断然喝道:
‘你的伤势未彻底痊愈,还不能自如走动,况且以严家的实力,你去了也是白白送死。’
‘放手!’
严一然的目光陡然一寒,他瞪向许亦凡,脸庞狰狞一片,身上忽然爆发出一股磅礴的元力,想要从许亦凡的手中挣脱,然而元力刚刚涌起,严一然的身体便是猛地一颤,张口吐出一大口鲜血。
他体内的伤势未愈,此刻贸然动用元力,顿时便是牵扯到了伤口。
然而严一然的身体还是拼命朝着门的方向扑去,口中鲜血四溢,却发出恍若野兽般的嘶吼之声。
‘你冷静一点!’
许亦凡将严一然拉了回来,沉喝道:
‘把心静下来,想想自己的伤,想想目前的形势,想为他们报仇,那就好好先把自己的伤养好,然后我们再一起想办法,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就这样白白的去送死有意义么?’
‘你懂什么!’
严一然像是踩了尾巴的猫一般跳了起来,眼睛瞬间变得赤红,厉吼道:
‘死的又不是你的父亲,又不是你的家人,你当然不着急,十年有多少天,我等不了那么久,我只想尽快的把他们的尸身收殓,带离严家,埋葬起来。’
看着严一然那近乎疯狂与质问的表情,许亦凡忽然沉默了下来,但手掌却依旧紧紧将他拉住。
‘你不能去!’
良久,他缓声道,依旧是那一句话。
‘许亦凡,我是你为朋友,你却三番五次阻拦我,别怪我不念旧情!’
严一然勃然大怒,眼中骤然之间凶光大盛,与此同时,一柄长剑已是落入他的掌中,剑光如电,朝着许亦凡斩去。
许亦凡的多次阻拦,终于是将严一然心头的火彻底点燃,他那沉寂已久的怨毒爆发,瞬间毁去了他的理智,毫不留情的出手。
然而就在那道剑芒即将刺中许亦凡之际,却是忽然戛然而止,悬停在了距离眉心不过半指的距离之外。
一只黑色的手掌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两人之间,将剑身抓在了掌中。
‘将他们的尸体收殓入藏之后,你打算怎么做?’
许亦凡抬头,鬼王阎出现在了身旁,漆黑的面具正朝着严一然,以那万年不化的低沉声音问道。
‘当然是杀了那帮杂种!’
再一次面对鬼王阎,严一然早已不是之前的那般胆怯,他死死盯着那黑色的面具,果断而狠厉的说道。
‘那么,之后呢?’
‘之后?’
严一然的脸色忽然一滞,因为他忽然意识到,在父亲与妹妹死去之后,自己的生活,似乎也随之失去了寄托之物,从此之后,自己又要以一种怎样的状态存在……
‘不知道!’
严一然摇头,那原本杀意翻涌的眸中,开始带上了一抹茫然。
面具之下,鬼王阎沉默了片刻,道:
‘既然如此,我们出发吧!’
‘去哪儿?’
‘带你回去看看,顺便,将自己以后的路想清楚。’
闻听此言,严一然顿时大喜,就连许亦凡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听鬼王阎的话,似乎是想要帮严一然出手啊!
西罗学院由三大家族所建,身处海外,因为受到一些不为人知的制约,其势虽大,却一直和西罗大陆保持着相当的距离,而身为学院中执法者的领导者,鬼王阎自然也是知道这其中规矩的,但如今他却说出这样的话来,要对严家人出手,这显然已经完全违背了西罗学院与三大家族的规矩,也绝不是一个执法无情的执法者能够做出来的举动。
这般想着,两人已经朝着门外走去,而与此同时,鬼王阎的声音,而是在许亦凡耳边响起:
‘你也一起来吧,此行,或许对你的抉择会有些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