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寒意,像直接注入经脉之中的寒流,循着四肢百骸奇经八脉扩散,直冻的许亦凡手脚惧凉四肢僵硬,整个人如坠冰窟。
这一刻,他心中的惊骇无以复加。
这种感觉他怎能不熟悉,多日前背后那莫名出现的奇寒如针扎般的情境骤然跃上心头,那个时候他的虽疑但并未放在心上,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但此刻再一次感受到这股犹有过之彻骨的冰冷之时,却是油然升起一股出离的恐惧。
他能感觉到,身后的这股寒意,正朝着自己飞速而来,随之而来的,似乎还有死亡!
像是面对一场惊天动地的雪崩,逃不了躲不掉,百死无生!
这不是幻觉!这不是幻觉!
许亦凡无声大吼,如同一个将死之人在垂死挣扎,以此来减弱心中对死亡的恐惧。
他的余光中,小丫头脸上笑颜如花,脚下蹦蹦跳跳,对晚上能够在外面吃饭很高兴,似乎对身后那转瞬即至的死亡丝毫不觉。
一定要推开她,一定要推开她……
许亦凡心中狂吼,但浑身上下像是被套牢了一个坚固的枷锁,竟是无法动弹分毫!
这一刻,时间似乎停止。
没有喧嚣的声音,没有眼前纷扰的繁荣,四周仿佛暗了下来,唯有胸口处那颗心脏跳动如擂鼓般的嗡嗡声响与小丫头那定格住的灿烂笑颜!
他面容狰狞,脸上深深隐秘在肌肉之下的血管暴突而起,那一瞬间形成的力量,终于是冲破了束缚,一把拍在了小丫头的手臂之上。
朦朦胧胧之间,似乎听到一声惊叫传入耳中,许亦凡看着眼前那愈加沉重的黑暗,脸上却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
…………………
黑暗,如墨般浓重单调,许亦凡置身其中,身体时而如灌铅般沉重,时而如沉浸在水中般轻盈,如无根浮萍,沉沉浮浮飘忽不定。
忽然,一道微弱的光点起,如萤火般微弱朦胧,但在这片漆黑之中却像是一盏明灯引人入胜。
许亦凡神情恍惚,但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就在这般沉浮之间,朝着那光亮处缓缓飘去。
渐渐,光点放大,如逐渐膨胀开来的球,将他飘忽的身影笼罩。
嚅嗫了一下眼睛,许亦凡抬起了重若千斤的眼皮。
然而刚一睁眼,一片璀璨的光亮便是猛地落将下来,那如利箭般锋利的光线直射他的双眼,眼前一花不能视物之余,脑袋疼痛欲裂。
他连倒吸凉气都办不到,只觉得身体四肢疼痛酸软无力,连一根指头都动不了,只能就这样躺着,眯眼适应着光线。
片刻,眼前景物渐渐清晰。
漆黑的屋顶,一盏散发着淡光的劣等夜明珠……
仅此而已,没有任何装潢修饰,淡淡黄光之中,没有丝毫的安逸宁静的感觉,甚至空气之中还散发着一股有些呛鼻的酸臭。
许亦凡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景物,同控制中毫无焦距,良久之后方才恢复了些神采,脑子也开始缓缓运转,但像是一台年久失修的机器,生涩而缓慢。
‘我这是在哪?’
他有些疑惑,自己明明是在岩城的街道上,怎么会突然跑到这里来了?
但旋即他就想起了那一道至今让他回想起来依旧胆战心惊的刺骨寒意,显然,它便是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呼’
但此刻他的打闹头痛欲裂根本不容他想这么复杂的东西,深吸了一口气,许亦凡抬起手想要支撑着做起来,这次发现自己并不是在床上,而是躺在了一堆稀松的茅草之上。
他微微一愣,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头打量四周。
身子下面,尽是一些凌乱粗大的枯黄茅草,稀薄但十分坚硬,缝隙之间显露出被覆盖在下面的黑色地面,数丈开外,是三面灰色的墙壁,破败潮湿,爬满大片大片的苔藓,像是尸体上腐烂出来的尸斑,夹角处,放置着一张同样铺着茅草的石床,凌乱不堪。
‘吱吱’
石床下烂出的一个破洞中,忽的钻出一只大老鼠,它的个头奇大,灰色的躯干足有一个孩童的头颅大小,一双小眼黑的发亮,即便隔着有些距离许亦凡都是能看出他眼珠中闪烁着的光芒,似乎是没料到这里面会有人,它发出一声惊叫,咻的一声一闪而过,钻入了对面墙角下的一个破洞中。
许亦凡虽不怕老鼠,但还是被这只体型异乎寻常的大老鼠吓了一跳,心中忍不住骂道:
‘这老鼠吃什么长大的,成精了不成?’
眼见此情此景,纵然他的脑袋此刻还是有些恍惚晕眩,但也猜出了一些端倪,转过头一看,果然见距自己不足一丈开外,是一座有黑色金属打造的沉重铁门,铁门上,开出一扇仅有人头大小的铁窗,在许亦凡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看到一片漆黑。
牢房!
许亦凡虽并未真正去过那种地方,但这种格局和布置,他也能认出这块潮湿肮脏但密封如堡垒般的地方,是一间牢房无疑。
但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牢房中?
此时,许亦凡身上的疼痛小时了一些,力气也恢复了不少,他双手撑着地缓缓坐了起来,抬头四下看了看这个蚊蝇难进鼠蚂难出的囚牢,没有紧皱。
他知道,自己被人抓过来,又被囚禁了起来!
虽然不知对方怀着什么目的,但显然就目前的情况而言,自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该死,这地方到底是哪儿!’
莫名其妙遭受了这等无妄之灾,许亦凡心中的郁闷可想而知,他只觉得自己三尸神暴跳,心中烦躁无比。
牢内,静的可怕,屋顶的夜明珠散发出的黄色光芒让人丝毫感觉不到祥和温暖,到更添了一丝诡异与可怖,偶尔在不知名的角落中传来一两声老鼠的叫声,那种突兀而尖锐的声音,让许亦凡心中泛起阵阵寒意。
仅是片刻,他心中的烦躁已经被恐惧所替代,他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没有理由孤身一人待在一个肮脏且未知的地方还能镇定自若的想着逃出生天的方法。
然而心中虽恐惧,许亦凡却并未乱了手脚而白费力气地朝着门外大喊大叫,他知道对方既然将自己抓到这儿来便一定有其目的,所以不可能一直将自己关在这里,时机到了自然有人会找上门来。
………………..
尚书府内,三三两两的下人偶尔走动,似乎是刻意为之,即便因有急事脚下匆忙,却也极力克制着落地的力道不发出太大的声音。
尚书大人喜静,这是尽人皆知的事。
屋内,装潢简约却不简单,李大仁坐在由凌云兽筋编制而成的藤椅之上,闭目养神,桌上,放着一杯清茶,尚还冒着热气。
忽然,虚空中传来一道声响。
‘大人,我回来了!’
李大仁睁开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
‘可有收获?’
‘有!’
‘凶手是谁?’
声音未答,似乎在沉默,良久,方才吐出三字:
‘许民生。’
许民生!
此话一出,李大仁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般霍然起身,脸上惊异无以复加,他失声道:
‘你遇到他了?’
‘没有!’
虚空中的声音说道:
‘小少爷的体内上还残留着一丝未散的精神,我曾和许民生交过手,他的精神,我记得!’
‘许民生……’
李大仁口中喃喃,脸上狰狞之色浮现,像是被一头激怒的老师王,咬牙切齿道:
‘没想到是他,没想到凶手是他!’
旋即他目光一抬,强忍着怒意开口道:
‘这就是你所说的收获?’
‘不。’
那道声音似乎永远都是如此淡漠,即便是面对暴怒的李大仁依旧是如此,他说道:
‘我把他的儿子带来了!’
‘你说什么?’
李大仁一愣:
‘那个叫许亦凡的小子?’
‘是!’
‘你是怎么碰到他的?’
李大仁心中的狂喜无以复加。
‘他也在岩城,在一个学院里当柴工。’
‘柴工?’
李大仁的脸色忽然有些怪异,旋即笑了起来:
‘好,好啊,父子两人明明就在同一座城里却擦肩而过,不知道许民生看到自己珍爱的儿子落入我手,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他的语气森森,眼中绽放出一抹令人不寒而栗的快意:
‘如果,他能活着回来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