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耀天城素来有雪,也冷得却很早,深秋初冬之际,那自西向东刮来的带着冰霜的白毛风,已是早早充斥着着整座城。
夜晚,街上灯红酒绿,繁荣的夜生活开始了,寒冷的天气与漫天的大雪似乎阻止不了人们的热情,披金戴银锦帽貂裘的大爷一边摆弄着彰显身份的玉扳指趾高气昂地进入鱼龙混杂人声鼎沸的赌坊,乘轿而来的老爷左搂右抱,一边摸着风尘女肥硕的屁股一边咧着黄牙哈哈大笑,昂首阔步走进醉仙阁外那被装饰的富丽堂皇的大门……
至于那些蓬头垢面龟缩在肮脏巷道里在雪中瑟瑟发抖的乞丐,他们会看着眼前这纸醉金迷但与自己无关的世界,拿着赞了几天的馒头聚在一起,一边指着远处搔首弄姿的站街妓女讨论谁的屁股大谁的脸蛋漂亮,一边啃着比石头还硬的馒头,不时发出一声声嘿嘿淫笑……
再穷的人,也有自己生活娱乐的方式!
有繁荣的地方,便有清冷,这就像有白天就有黑夜一样平常。
刑部尚书府内,灯火阑珊,也鲜有巡逻士兵来回走动,似乎这里的主人对这尊府邸的安全很是自信,连兵力都懒得花在这上面。
整座占地广大的府衙,寂静得可怕,哪有一丝的风吹草动都能够听的真切。
‘砰’
忽然,一声清脆的崩裂声突兀响起,在府内的某处传来。
听的这一声动静,巡逻的寥寥士兵瞬间精神一震,一片铿然的抽刀之声中,霍然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然而待他们的目光看清楚那处地方之后,便像是如剑鬼魅般的倏然收回目光,眼观鼻鼻观心继续巡逻。
明亮沉寂的屋内,李大仁却面目狰狞,一双平日里浑浊的眸子此刻精芒夺目,死死盯着台案下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人,近乎发抖的咆哮:
‘你说什么?’
地上的人显然是已经吓得魂不附体,身体抖如筛糠,颤颤巍巍的说道:
‘老……老爷,真……’
他想把话说的顺留些,可平日里舌灿莲花的舌头此刻却像是打了结一般难吐一字,说了半天硬是没有讲一句完整的话,李大仁怒火更甚,一脚将其踹到一边,吼道:
‘去,给我查,狠狠的查,若是五天后还差不出凶手是谁,提头来见我,滚!’
那人如获大赦,连滚带爬抱头鼠窜而去。
一时间,偌大的屋内恢复了寂静,唯剩下满地的狼藉与墙角摇曳的微弱烛光。
这一瞬,李大仁怒极尽消,只觉得浑身被抽空了力气,眼前一黑,险些要栽倒在地上。
他扶着台案坐下,双眼毫无焦距的盯着屋外那连绵而去,却隐藏在黑暗之中的府内建筑,身心俱疲。
‘唉’
一口气叹出,这位在职三朝权势滔天虽年入花甲但依旧野心勃勃的尚书大人,终于是流露出了一位普通老人该有的疲态。
忽然,他眼前的虚空一阵波动,自其中传出一个男子的声音:
‘大人,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顺便,保重身体啊!’
这道声音极为悠远,像是远在天边所发,但又如此清晰又像是近在咫尺,让人分不清距离。
李大仁丝毫不意外,他坐在柔软的藤椅之上,虚眯着双眼,幽幽道:
‘影,你说这件事,会是谁干的?’
‘说不准!’
虚空之中的回答颇为干脆:
‘小少爷作风毒辣手段不留余地,时至今日得罪的人颇多,光凭猜测尚还无法定夺。’
听到有人骂自己的外甥行事狠辣,若是以往李大仁早已是雷霆大怒,但此刻却是出奇的冷静,他叹道:
‘是啊,小硕这孩子其他都好,有魄力有头脑,可就是手段太过狠辣,我早想到他会不得善终,却没想到这一天竟来的如此之早。’
此话一出口,他的神色却是陡然凌厉了起来,苍老的脸上煞气升腾:
‘影,你去岩城调查此事,若是发现凶手,提其首级来见我,不过要记住,千万不要暴露了自己!’
‘是!’
没有多余的废话,震荡一闪而逝,只留下一字。
李大仁脸色变换,指尖摩挲着扶手,恍若摩挲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
西罗学院,在西罗大陆名声斐然,但却颇为神秘,据说它位于西罗海的某座小岛之上,随浪筑流,飘忽不定,若无特殊手段,无人能寻其踪影。
超然的地位,偏远的地理位置,可望而不可即,加重神秘感的同时,也使世人对这座庞然大物与世俗唯一的联系看的颇为重要。
便是这招生比赛。
据说每一年冬季,在比赛开始之前,学院内会派出专门的人前往西罗各地,一方面监督维持比赛的有序进行,一方面在暗地中斩断权势对最后结果所能产生的一切影响。
万物皆以稀为贵,那‘凡地级市招收一名,国家帝都招收两名’铁一般的苛刻规则,足以让很多当权者放下觉悟暗地里耍手段以此来满足牵扯到的利益。
而西罗学院也是预料到了这一点,方才派出这样一群人,来维护其中的公正,谓之为——西罗代表。
称呼很土,但很简单直观!
岩城城门口,车水马龙,车队行人进出川流不止,镇守城门的士兵一边征收进城人士的费用,一便骂骂咧咧的检查着一些可疑的人物以及货车上看似可疑的货物。
如今距离西罗的招生赛愈近,岩城每天涌入的人数几乎是城北的增加,可是累坏了他们这些基层的士兵,忙的时候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时间推移,日上三竿,转眼便是到了中午,这个时候正值饭点,进城的人慢慢少了下来,原本拥堵的城门,霎时变得门可罗雀。
‘呼……’
忙了一个上午,这些人终于是逮到了休息的机会,一个个靠在墙边一边擦着脸上挂下的汗一边骂骂咧咧道:
‘我的姥姥,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怎么人一天比一天多,再这样下去得累成狗了!’
‘嘿,你小子哪个晚上不是在醉仙阁那个小娘皮的肚子上累成狗?这样也好省的你晚上花钱去做同样的事儿。’
‘哈哈,唉你说那些禁卫军今天怎么又都回去了,昨天还不是在城头站岗么?’
‘人家可是城主的御用亲兵,哪儿是我们这些站岗放哨的敢死队能比的,再说了走了不也挺好的么,他娘的一个个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也省再看到他们那副臭嘴脸!’
几个人正说着起劲,却见城外走来一人,开口道:
‘我想进城!’
这些士兵忙了一个上午早已是烦躁不堪,如今休息都被人打断更是满肚子邪火,他瞥了一眼来者,见对方衣着朴素眉目老实巴交还以为是乡下人进城,心中更是厌恶,恶狠狠瞪了他一眼,不耐烦道:
‘什么名儿?’
‘方敛。’
‘进城干什么?’
‘办事。’
‘办什么事儿?’
来者眉头微皱,但由于是八字眉的缘故,看起来却是有些滑稽,他说道:
‘这个问题好像不在入城盘查的范围里吧?’
那士兵将眉头一挑:
‘哟呵,看来你还挺了解规矩的嘛,不过今天老子就是要加上这么一条,你想怎么样,啊?’
他正苦于心中怒火无从发泄,现在看到这么一个老实的人,便有了为难的意思。
然而还不待男子大话,身后却是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咳嗽声,众人转身望去,却见城内正走出一人,身材魁梧目如闪电,正是苏啸天。
‘大人!’
镇守城门的士兵身子一颤,显然是没料到城主大人会来突然出现在这个地方,特别是刚才那个士兵,腿肚子一抽险些一屁股坐到地上,但很快便会过了神来,众人面容身形一整,刚才的懒散一扫而空。
苏啸天却是看也不看这些心惊胆颤的士卒,快行几步走至那男子神情,竟是恭敬的行了一礼,道:
‘阁下可是方敛方先生?’
此话一出,众人愕然,没想到这看起来老实巴交像个乡巴佬的人,竟然能让城主行礼,这地位得有多高?
不可想象!不敢想象!
之前那位口口声声说‘我就是要加这么一条你能怎么样’的仁兄只觉得脑袋一白,冷汗蹭蹭而下,瞬间将贴身衣物打湿了去。
见对方如此客气,男子也是笑了笑,道:
‘是我!’
苏啸天心中笃定,右手一伸做出一个请的姿势,道:
‘苏某人已在此等候多时,也已经为先生安排好了住处,请!’
男子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要叨扰苏大人了!’
两人有说有笑,飘然而去,只留下一干目瞪口呆的众人,与一位呆立当场三魂尽失的倒霉仁兄。